《戴庆厦先生口述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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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图书：《戴庆厦先生口述史》

出版日期：2022-01

字数： 147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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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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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马克思主义”是马克思主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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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景颇语研究

赵燕珍：戴老师，您主攻藏缅语族景颇语，发表了大量有影响力的论著，能不能请您介绍一下研究景颇语的经验？

戴庆厦：是的，我主攻的语言是景颇语。虽然也遇到了不少干扰，但幸运的是，60多年来我主要是在景颇语这块土地上耕耘。景颇语的教学和研究，成为我终身的主要职业，我持续地学习它，研究它，不知不觉就与景颇族、景颇语有了深厚的、不离不舍的感情。如今，我有必要把自己半个多世纪以来研究景颇语的一些体会梳理一下。这样做，一方面能够促进自己以后的语言研究，另一方面对年轻的同行者也许能够提供一些参考或者借鉴。

要说明一点：世界的语言种类多，特点多样，比如，有形态变化多的，有分析性强的，有句型复杂的，也有句型简单的。所以，揭示具体语言规律的理论、方法必然会有不同。每个人做语言研究，虽然可以参考别人的方法，但主要还是根据自己的条件去实践，去摸索，去总结。我是汉族，做少数民族语言研究属于非母语的研究，跟少数民族母语人做自己的语言研究有些不同。做语言研究，各人会有自己的体会，自己的方法。人各有路，人各有志，不能强求一样，也不能认为自己的方法就是绝对正确的。

我初步总结了一下，有五条经验可说。

经验之一是：锁定景颇语为主攻方向，坚持不断地往前推进。

在语言学研究中，我除了景颇语外虽然陆陆续续地做过哈尼语、阿昌语、浪速语、仙岛语等几十种语言和方言的研究，还做过一些社会语言学方面的研究，比如语文政策、双语、语言国情、跨境语言等方面的研究，但最能持续、坚持不放的还是景颇语。半个世纪以来，我坚持把景颇语研究作为重点，锁定景颇语这个语言作为自己的主攻方向，把主要的精力、注意力、兴奋点都集中在景颇语上。

回忆起来，半个世纪的时间里，我在景颇语研究领域编了两部词典、两部语法书、一部词汇学、一部教材，发表了50多篇景颇语专题的论文，还发表了近百篇与景颇语相关的语言研究论文。这些进展，使我对景颇语有了一定的语感，多少知道了它的“奥妙”，尝到了它的甜头。对研究的语言有了语感后，给自己带来了许多好处。比如：能够用景颇语的语料和知识来认识、判断一些语言现象、语言学的理论问题；不时地会冒出一些新课题，觉得有做不完的题目；觉得自己与语言近了，对语言的认识实在一些；等等。

我体会到，熟悉不熟悉所研究的语言大不一样。对研究的语言有了语感后，使用起语料来就容易得心应手，考虑问题思路会广点，说起话来底气会足点，判断问题的能力会强点。我坚持长期做景颇语，逐步提高了对景颇语的熟悉度，认识一步一步地随之深化，做完一个课题又做另一个课题，觉得有做不完的题目。

我有这个想法和意志，是向师辈和同行朋友学习的。比如师辈王辅世先生，20世纪80年代，我曾因做《中国大百科全书·语言文字卷》的审定，在延边跟他住在一起，还跟他一起出国访问过，发现他对石门坎苗语了如指掌，能说出每个词的声韵调，能记得石门坎苗语细微的特点。无怪乎我在美国见到张琨先生时，张先生对我最先称赞的是辅世先生，认为辅世先生的研究很有见地，虽然那时他俩还没有见过面。又如，师辈傅懋勣先生20世纪50年代就转做西双版纳傣语，我记得那时他很快就学会说西双版纳傣语，能在一次傣文改革的会议上用西双版纳傣语向在场的傣族代表作报告。他与刀世勋等人合写的《云南省西双版纳允景洪傣语的音位系统》（1952）曾经获得中国科学院的优秀成果奖，成为汉藏语音系描写的经典之作。又如，我师兄胡坦教授对藏语死下功夫，对藏语文非常熟悉，很受藏族的称赞。他写了许多高水平的藏语研究论文，比如《藏语（拉萨话）声调研究》（1980），曾经在第15届国际汉藏语暨语言学会议（法国巴黎）上宣读过。国外的学者，比如著名的美国马提索夫（James Matisoff）教授，他为了研究拉祜语，在泰国住了很长时间，能说一口流利的拉祜语，能用拉祜语作报告，这个基本功为他后来开展大规模的汉藏语历史比较研究提供了基础。他对汉藏语特点的许多创新性的思想，都有他对拉祜语认识的影子。但马提索夫教授的主要贡献还在拉祜语上，他著有《拉祜语语法》《拉祜语词典》等。汉族做少数民族语言，最好要有一种语言压底，或作为根据地，会唱一场“折子戏”。基于这一理念，我在过去的研究生培养工作中，要求学生每个人都要蹲一种语言，对这种语言下点功夫，而不要“满天飘”。中国的语言丰富多彩，吸引人的语言现象多得很，所以不能朝三暮四，像猴子掰苞谷，掰一个扔一个，再掰一个，再扔一个。当然，不是说不能去做别的语言，我也做了一些其他语言和汉语方言的研究，对自己扩大语言视野、思考深层次的语言问题有很大好处。我大学毕业后，由于工作需要，我做了几年的哈尼语研究，写了一些论文，比如《哈尼语的松紧元音》（1964）等，为我后来的语言学研究打下了一定的基础，后来我又回来做景颇语研究。这里我只是强调必须主攻一种语言，在一种语言上多下功夫，有自己的主攻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