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调中的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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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图书：《且去浅斟低唱：芸社词课：深圳学人·南书房夜话第七季》

出版日期：20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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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马克思主义”是马克思主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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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讲长调中的赋笔

时间：2019年8月31日 19∶00—21∶00

又到了我们学词的时间，今天要讲的是“长调中的赋笔”。为什么要特别把一种写作手法单独拿出来讲呢？我有一个“90后”学生，很早就喜欢诗词，但她一直写小令，写不了长调。按照我们师门的传统，是认为长调比小令要好写，我个人的创作经验也支撑这一点。我在高中时开始学习填词，当时就是写长调，写了很多长调以后，才开始去写小令。刚写小令就觉得怎么不像那么回事，后来慢慢地才写出味道来。所以，我认为长调实际上要比小令好写。但这位学生，她的感受正好相反，她觉得长调没有那么多话好说。我很惊讶，因为我觉得诗词最大的特点是语言的精练，你要把很多要说的话精简为非常短的篇幅，这是非常难的。她反而感慨长调没有那么多话说，所以她只写小令。但是后来她听了我一学期的诗词写作课程，也开始能写一点长调了。这就引发我的思考，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想原因就是她不知道怎么去用赋笔。

那么，何为赋呢？经典当中有“赋”的定义。《文心雕龙》是我们中国古代最伟大的文艺理论著作，它全篇都是用骈体文写成的。我们从新文化运动以来，有一个非常错误的观点，认为文言文不适合科学的传播。这个观点是非常错误的，我们看数学、物理学当中，很多名词、术语，“和”“差”“除”“积”“商”等，其实都是文言文。而更重要的是文言文当中的骈体文。它的上句和下句要对仗的，所以上句正说，下句反说，两句连起来用，能够产生新的意思，这样它的表现力就特别丰富，能够表达更深邃的内容。因此骈体文是最适合于说理的，它说理说得最透彻，这也是唐代要求所有的官方公文必须要用骈体文写的原因。《文心雕龙》里第八篇是《诠赋》，解释“赋”，它引用晋代挚虞的《文章流别论》，说“赋者，敷陈之称”。“敷”就是“铺”,“敷陈”就是“铺陈”。敷的意思，比如我们敷药，薄薄地敷上一层，和“铺”的意思是一样的。“古之作诗者，发乎情，止乎礼义。情之发，因辞以形之，礼义之旨，须事以明之，故有赋焉。”这两句话稍微解释一下，辞是一种文体，我们有一个词叫“辞赋”，还有一个词叫“楚辞”。它是一种文体，用特别美丽的字眼，去写景、状物、记事、抒情，这就是“辞”。大类来说，辞、赋都属于辞，但两者之间有略微的不同。所以他说“情之发，因辞以形之”，要通过特别优美的语言来把感情表达出来。“礼义之旨，须事以明之”，强调了赋的叙事性，所以才有了“赋”这样一种文体。接下来又说“所以假象尽辞，敷陈其志”，也就是说，它需要借用各种各样的意象、物象，借用美好的文辞来把情感、情致完全地表达出来。而在《毛诗》的注释中，唐代的孔颖达是这样解释“赋”的，我们知道《诗经》有所谓的“风、赋、比、兴、雅、颂”这六义，我们中学学的都是“风、雅、颂、赋、比、兴”，实际上正确的顺序应该是“风、赋、比、兴、雅、颂”这六义。本来“风、赋、比、兴、雅、颂”都是与音乐相关的名词，所谓的“风”是以各诸侯国的方言去吟诵《诗经》，所谓的“雅”，它是用周朝的雅言去吟诵《诗经》,“赋”是配乐演唱，“比”和“兴”，它是两种演唱的形式，一种叫“和歌”，一种叫“赓歌”。“颂”则是舞容也，就是带着乐舞，带着舞蹈的乐诗。《诗经》都是配音乐的，又带着舞蹈，叫“颂”。后世对它们的解释当然就不一样了，就把“风雅颂”单独拿出来，认为它们是《诗经》的三种写作的手段，其中“赋”的解释是“直陈其事”。

近代以来，有一位学者叫吴孟复，他是无锡国学专修学校毕业的，他提出一个观点，我高度认可。说“赋比兴”, “赋”就是叙事，“比”就是拿人来打比方。“托于事谓之为赋，托于人谓之为比，托于景物谓之为兴”，这是吴孟复先生的解释。

但是我们今天要讲的“赋”的意思，并没有采取吴孟复先生的意见，我们今天仍然按照《文心雕龙》的意见，强调它是“敷陈之称”，就是无论是对于景物的大段的描写，还是对于一段事情的过程的详细的记述，我们都称之为“赋”。也就是说，我们认为“赋”是和“比兴”、是和直接的抒情区别开来的概念。赋笔在一开始并不是词的主流，它在词的写作当中得到广泛的运用是已经是北宋中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