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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四说”辨

作者:中国社会科学网-中国社会科学报 作者:吴冬梅
发布时间:2022-0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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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子曰:“寓言十九,重言十七,卮言日出,和以天倪。”(《庄子·寓言》)“高言不止于众人之心,至言不出,俗言胜也。”(《庄子·天地》)“彰显众人之心与高言、至言的紧张。”(《庄子内篇释义》),强调至言难得。可知,庄子有四言:寓言、卮言、重言、至言;转化为现代语言,即是诗意地说、叙事地说、逻辑地说、心灵地说。陈赟教授认为,《庄子内篇释义》“化《庄子》自身的言说方式为‘逻辑地说’”(《“且有真人而后有真知”:〈庄子内篇释义〉以哲人释哲学》),在庄子“诗意地说”和“叙事地说”的基础之上,添加了“逻辑地说”。亦即陈赟主张庄子之言为“三说”,即“诗意地说”“叙事地说”和“逻辑地说”。此观点与《庄子》文本和《庄子内篇释义》均有出入。综上,笔者认为有必要对庄子“四说”作一番辨析。

  庄子之“四说”

  “故言,心声也;书,心画也。”(《法言·问神》)。言语是思想的反映,从一个人的言语中可以了解他的心灵。杨国荣先生指出:“可以将庄子视为《庄子》一书的观念主体、把《庄子》一书看作庄子的思想载体。”(《庄子内篇释义》)亦是说,于文本《庄子》可以读出庄子的思想,窥见庄子的心灵。基于此,笔者以为,除“诗意地说”“叙事地说”“逻辑地说”之外,还有“心灵地说”。易言之,在“三说”之上还应加“一说”,此即“庄子之‘四说’”。

  “诗意地说”是就叙述的语言风格而言,彰显的是语言特色。“叙事地说”是就叙述的行文方法而言,显露的是行文特色。“逻辑地说”是就叙述的内在理路而言,凸显的是行文思路。“心灵地说”是就叙述的精神实质而言,蕴含的是思想精髓。其中,“心灵地说”发自内心,是心中的呐喊,是最深沉、最本质、最震撼人心的言说。倘若用通俗语言解释“心灵地说”,即是不矫揉造作,实事求是,说出心里话;或是其语言文字所表达的都应该是心里话。简而言之,“心灵地说”即是心灵对话或庄子指称的“至言”。

  因而,“心灵地说”至关重要。“诗意地说”“叙事地说”和“逻辑地说”是“心灵地说”的基础,“心灵地说”既是“诗意地说”“叙事地说”和“逻辑地说”的初衷,又是它们始终努力寻求的目标。“诗意地说”“叙事地说”和“逻辑地说”都要借助语言文字,离不开语言文字;离开了语言文字,此“三说”就无从说起。而“心灵地说”既可以借助语言文字,又可以超越语言文字,通过语言文字之外的其他途径来表达。

  超越语言的“心灵地说”

  “言为心声”,使“心灵地说”具有可能性。无论是“诗意地说”,还是“叙事地说”“逻辑地说”,所要表达的都是主体的心灵之声,都应该是对心灵的忠实描述。反之,脱离了主体,不顾主体所思所想,言语会变得空洞无物,会让人不知所云。

  “言不尽意”,使“心灵地说”具有必要性。无论是“诗意地说”,还是“叙事地说”“逻辑地说”,都有其局限性,不能完完全全表达心灵之声。为了弥补它们的不足,尽可能清晰地表白心声,必须要“心灵地说”。

  “目击而道存”,使“心灵地说”具有必然性。“心灵地说”超越了语言的局限。“得道者”之间什么都不用说,彼此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进行心灵对话,互相洞悉对方心思。“莫逆于心”“心有灵犀”“心心相印”都是描述“心灵地说”的经典词汇。总之,“心灵地说”是可以超越语言的心灵对话。

  “心灵地说”之难

  “心灵地说”难见。相较而言,“诗意地说”“叙事地说”“逻辑地说”都只是形式上的,只有“心灵地说”才是最本质的。但“诗意地说”“叙事地说”“逻辑地说”也是不可或缺的。因为“心灵地说”要通过具体形式切切实实表达出来,没有具体形式,就无从说起,千头万绪闷在心里,彼此也无从了解对方心灵之声。正是因为“心灵地说”要借助其他形式言说,所以其反而容易被叙述它的形式所遮蔽,让人只见其形式,而不见形式所要表达的本质内容——“心灵之声”。“心灵地说”之难见,显而易见。

  “心灵地说”难言。“心灵地说”已然突破了语言形式的藩篱,倘若再次返回语言这个具体形式之中,利用其表达“心灵地说”,势必再次陷入语言形式的泥淖而不可自拔。“心灵地说”既要借助语言,又不能拘泥于语言,在实际言说时,很难把握好尺度。“心灵地说”难言,而又必须要言。

  “心灵地说”难为。如上所述,既然“心灵地说”既“难见”,又“难言”,那么就更“难为”了。语言是人们顺畅交流的工具,离开了语言,我们还能怎么“说”?交流的双方要有一个最基本的共识。庄子认为,这个共识是“道”。那么,“道”又是什么?这也不是一般人所能体悟到的。上述一系列问题,层层关联却又层层难通,“心灵地说”着实难为。因此,庄子都无奈地说:“是故高言不止于众人之心,至言不出,俗言胜也。”“心灵地说”(“至言”)何其难。

  如何“心灵地说”

  得意忘言,“心灵地说”。“荃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荃;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吾安得与忘言之人而与之言哉!”(《庄子·外物》)只在意心灵对话,不受言语的拘束。

  大道无言,“心灵地说”。“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庄子·知北游》)“老子曰:大道无为,无为即无有,无有者,不居也,不居者即处无形。无形者不动,不动者,无言也,无言者,即静而无声。无形无声:无形者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是谓微妙,是谓至神。”(《文子·精诚》)无为而无不为,无言而无不言。道通为一,无言与有言为一。无言即有言,有言即无言,无言胜有言。令人尴尬的是,“无言”终究还需要用“有言”来描述。这成为一个“悖论”。

  除了以语言来描述心灵之外,“行”也是可以的。现实中的例子是:听觉与语言障碍者不是通过语言而是通过手势来交流的;火车、地铁等交通工具,从停车到行驶或从行驶到停车等特殊情况下,均要依靠列车长与站点工作人员通过特制小旗和特定手势交流。据研究,手语产生于语言之前,在语言形成之前,古代人主要是靠手势来传达沟通意见的;现代人可以凭借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揣测、发现某人心情。然而,一般来说,这些细微的表情和偶然的动作发生在一瞬间,具有暂时性。只有当时正在关注的主体和被关注的对象,才能清楚地知道,并印在脑海里、存在记忆里。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可能会逐渐遗忘。当时不在场,或在场却没有关注的主体、被关注的对象却不得而知。要想让不在场,或在场却没有关注的主体、被关注的对象知道,必须借助语言文字或其他(譬如图画、影像)可储存的载体记录下来。否则,彼时那些没有付诸语言文字的以行动为表现方式的心灵对话,无法为他者所知。与“言”一样,“行”也有“行”的局限性。因此,“行”并不能代替“言”。

  诚然,“心灵地说”可以超越语言,但“心灵地说”并不否定语言。正如杨国荣所说,“在庄子那里,超越不同于走向彼岸”,庄子隐世,但并不避世,庄子之超越是辩证的超越。这可以称得上是庄子的“辩证法”,庄子之“说”也是如此。可见,“心灵地说”并不是要摒弃语言这种叙述方式,也不是只需运用行为来传达心情,而是要综合运用“四说”,避免形式的捆缚和干扰,直白、诚实、真心地表达心情,无障碍、无隔阂、直接地心灵对话,即“至言”出场,真实客观地描述心灵,深切感受心情,再现心灵,感同身受。因此,“心灵地说”是辩证地超越语言,庄子之“四说”与其辩证的超越精神是一致的。

 

  (本文系安徽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一般项目、国家社科基金孵化项目“‘以水喻性’的嬗变与宋明理学心性论的发展”(AHSKF2018D68)、安徽省庄子研究会2020年重点研究课题一级课题“后疫情时代的庄子思想价值”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安徽大学中国哲学与安徽思想家研究中心、江苏红色文化资源保护利用研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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