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内蒙古大学2021年和2017年中国时间利用调查数据（CTUS），本书从时间利用方式变迁、有酬劳动与无酬劳动、学龄儿童学习与家庭照料、劳动与工作之余四个维度；分性别、城乡、年龄、受教育程度、家庭收入水平五个方面，分析中国居民时间利用状况和社会差异，以及2017—2021年居民时间利用的变动情况。回答习近平总书记2014年发出的“时间都去哪儿了”之问。

本书分为四篇内容。第一篇分析中国居民时间利用的总体情况，并与其他国家进行横向比较。第二篇分析中国居民在工作和家庭间的平衡，包括超时工作情况、无酬劳动的性别差异、家庭内部性别分工、低收入群体和老年人的时间利用情况。第三篇分析中国儿童和青少年的学习、睡眠和家庭儿童照料时间投入的社会差异。第四篇从非市场活动时间配置的角度，分析中国居民对生活品质的追求，包括居民的喜好度与体验效用、幸福指数的群体差异、居民的休闲社交活动和数字生活情况。本书主要发现如下几点。

一 时间利用调查方法与概况：数据样本具有全国代表性，与世界可比

2021年时间利用调查数据样本分布与全国吻合较好，2017—2021年，中国居民有酬劳动和自我照料时间略有增加，无酬劳动、学习培训和社交休闲时间略有减少。

中国时间利用调查的调查对象为中国除新疆、西藏和港澳台地区以外的29个省份的城乡样本家庭的所有家庭成员。每一位调查对象，在访员帮助下完成一份一天24小时（入户前一日凌晨4: 00至当日凌晨4: 00）的时间日志，以10分钟为最小时间间隔。调查系统收集人们在何时从事何种类型的活动、在哪里从事这些活动、从事这些活动时与谁在一起等方面的信息，样本对全国有代表性，与国外时间利用调查数据具有可比性。从分性别、城乡、年龄、受教育程度的个人样本分布来看，2021年时间利用调查数据与全国总体样本吻合得相当好。

2017—2021年，中国居民有酬劳动和自我照料时间略有增加，无酬劳动、学习培训和休闲社交时间略有减少。在性别、受教育程度、年龄和区域层面，中国居民的时间利用方式存在显著差异。相比2017年，2021年时间利用的性别差异有所缩小，但“男主外、女主内”现象仍存在，由于女性无酬劳动时间相比男性多更多，因而其总劳动时间（有酬劳动+无酬劳动）略高于男性。随着居民受教育水平的提高，其无酬劳动和休闲社交时间减少，时间利用的性别和城乡差异也在缩小。

二 工作和家庭的平衡：性别差距缩小，时间利用方式发生变化

居民加班加点现象有所减轻，无酬劳动的性别差异缩小，家庭内部劳动分工更为均匀，女性无酬劳动时间随年龄由“M”形趋势转变为倒“U”形趋势。

合宜的工作时间不仅是体面工作的表现，也有助于劳动者的身心健康。2021年中国居民超时工作现象仍然存在，其中，非正规部门、低收入人群、低学历、制造业从业者的超时工作情况比较严重。社会经济发展使得劳动者生产效率提高，以及新冠疫情冲击造成总需求的减少导致居民超时工作率有所下降，4年间超时工作率下降了4个百分点。2017—2021年，居民严重超时工作率增加不到1个百分点，这主要是由单位负责人、专业技术人员、生产和制造业从业人员严重超时工作率上升所引起的。总体上来看，居民加班加点现象有所减轻。远程线上办公和弹性工作模式的出现使居民工作时间更灵活，2021年劳动者非正常时间工作率大幅上升，更多劳动者选择在早上7点之前或晚上8点之后工作。

无酬劳动是劳动时间的重要组成部分，由于存在性别分工现象，无酬劳动主要由女性承担。2021年，女性无酬劳动时长是男性的2.39倍，无酬劳动参与率比男性高32.9个百分点。两性从事无酬劳动的类型也存在差别，与男性相比，女性更多从事常规家务劳动和照顾未成年人等社会性、灵活性较小的活动，对个人时间配置自主权的制约更大。2017—2021年，无酬劳动的性别差异有所缩小，高收入、高教育水平组性别差异缩小更明显。在家庭内部，相比2017年，2021年男性有酬劳动略有减少，无酬劳动略有增加，女性则恰好相反，这导致有酬和无酬劳动在夫妻间呈现更为均匀的分布。一方面，随着新冠疫情期间远程办公模式的推行，夫妻居家办公使家务劳动和工作“可见化”，这有助于夫妻重新进行劳动分工，进而缩小性别差异；另一方面，女性教育水平的上升提高了其在家庭决策中的溢价能力，这也有助于缩小时间配置上的性别差异。

女性无酬劳动时长随年龄的变化由“M”形转变为倒“U”形趋势。2017年女性无酬劳动时长随年龄增长呈明显的“M”形趋势，相对而言2021年是倒“U”形趋势。2017年第一个无酬劳动时间峰值点出现在26—30岁年龄段，其后随年龄增长大幅下降，至40—45岁到达低点，而2021年小峰值出现在31—35岁，且随后保持平稳至46—50岁年龄段。这一现象产生的原因可能有两个，一是国家颁布的“全面二孩”“三孩”政策奏效，适龄女性生育并照顾儿童，因而35岁后女性无酬劳动时间并未下降；二是女性生育年龄推迟，生育高峰从26—30岁推迟至31—35岁。

探讨低收入群体的时间配置对于促进社会公平意义重大。同中高收入群体相比，低收入群体，尤其是男性的有酬劳动时间较短，个人活动时间较长，这可能会导致其收入进一步被拉低。由于存在更重的幼儿照料负担，低收入女性的无酬工作时间更长，长达3.99小时，这也减少了女性有酬劳动时间和参与度。然而，低收入群体更长时间的儿童照料并不意味着其照料质量高，低收入家庭儿童在学习上投入时间最少，娱乐尤其是看电视时间最长。2017—2021年，低收入群体时间配置情况趋于向好，由于外出务工时间减少，低收入群体有酬劳动时间减少，家庭生产经营时间增加。低收入儿童学习投入时间增加，玩乐时间减少。

老年人群体中存在普遍的“退而不休”现象。将老年人参与有酬和无酬劳动看作“不休”后，研究发现，相比城镇和高收入群体，农村、低收入老年人“退而不休”程度更高，女性老年群体“退而不休”的比例相较男性更高。相比2017年，2021年老年人“退而不休”情况有所缓解，主要源于其隔代照料参与时长的减少，老年劳动力从家庭中得到一定释放。

三 中国教育和发展：城乡、家庭背景差异缩小，家庭照料差异扩大

儿童学习时间利用方面的城乡、家庭背景差异缩小，家庭照料时间的“教育、收入梯度”更明显，“虎妈”现象有所强化。

史上最强减负政策“双减”的出台大幅降低了学龄儿童的课外辅导参与时长，政策所倡导的课外延迟服务增加了儿童的在校学习时间，这导致不同家庭背景儿童的上课和课外辅导时间趋同，儿童学习时间利用的城乡和家庭背景差异均缩小。但“双减”政策的出台导致“虎妈”现象有所强化，其一表现在母亲教育水平与儿童写作业时间关系的转变上，2017年母亲受教育水平与儿童写作业时间呈现正相关关系，到2021年这一正相关现象减弱，甚至在16—18岁高中阶段呈现出负相关现象，原因可能是课外辅导班的取消使高教育水平母亲亲自辅导儿童作业，提高儿童写作业的效率。其二表现在家庭照料儿童时间的“教育梯度”增强上，相比2017年，2021年儿童照料的“教育梯度”更加明显，学历为大专及以上家庭对儿童的照料，尤其是教育照料时间大幅提高，与其他低教育组别呈现出较大差距。

充足的睡眠有助于青少年身体成长和发育，同2017年相比，2021年青少年睡眠不足率有所上升，6—11岁、12—14岁、15—17岁三个年龄段儿童的睡眠不足率分别为34.3%、21.6%和22.5%，青少年睡眠不足的最主要原因是写作业时间过长。合理安排学习和休闲时间，“让大学生忙起来”是新时代高等教育发展的方向。研究发现，对大学本科的“增负”政策实施后，大学生学习时间有所增加，休闲社交的时间有所减少，但其打游戏的时间不减反增。

四 对生活品质的追求：积极休闲提高，幸福感提升

中国居民的体验效用和幸福感有所提高，居民休闲社交总时长增加，质量提高，数字生活更为丰富。

不同的活动对幸福感影响存在差异。对于中国居民来说，休闲社交、睡眠、吃饭、儿童照料、学习培训为提高快乐程度的正向活动，其中体育的喜好度最高；有酬劳动、多数无酬劳动、个人卫生、失眠为降低快乐程度的负向活动，其中失眠的喜好度最低。睡眠、娱乐休闲、锻炼健身对体验效用的提升作用最大，工作、做家务、家庭第一产业经营对体验效用的降低作用最大。男性的体验效用均比女性高出53%，导致体验效用性别差距的最主要因素是做家务。城镇居民的体验效用均比乡村居民高出8%。2017—2021年，中国居民的体验效用提高了19%。

随着生活水平和时间配置效率的提高，居民变得更加幸福，2021年幸福指数比2017年上升16%。女性幸福指数均值高于男性，在生命周期内，随着年龄的增加幸福指数出现先下降后上升的趋势，中年幸福指数低于青年和老年群体，老年群体的幸福指数最高，且老年群体内部幸福指数差异最小。幸福指数和幸福基尼系数具有明显的教育梯度特征，随着受教育年限的增加，城镇居民幸福指数呈上升趋势，幸福基尼系数也出现下降趋势，在受教育程度最高的群体内，幸福不平等程度最小。从宏观角度，2021年和2017年，东部地区的幸福指数均高于中西部和东北部地区，各分项指标水平也都与地区社会经济发展水平具有较大的关联程度，这凸显了城市经济对幸福水平所发挥的重要带动效应。

在工作之余，中国居民的休闲活动以看电视和业余爱好等为主，看电视是娱乐休闲中时间最长的活动。从社交活动类型看，直接的面对面交流仍是居民社会交往最主要的方式。年轻人体育健身时间短，老年人时间长，其中中小学生体育锻炼时长明显不足。男性的休闲活动平均时长高于女性。居民受教育水平越高，每天用于阅读的时间越长，看电视的时间越短。相比2017年，2021年中国居民休闲社交总时长增加，积极休闲时间上升，休闲质量提高。

中国居民的数字生活日益丰富，2021年，居民智能手机拥有率达到88.3%，在调查当天手机使用率达到40.8%。从数字生活类型来看，居民每日用于视听活动时长最长，为1.7小时/天，电子阅读时长为24.2分钟/天，网络游戏时长为9.9分钟/天，线上社交时长最短，为1.3分钟/天。数字经济的快速发展，不可避免带来了数字鸿沟。在一级数字鸿沟影响下，居民用于睡眠、吃饭、家务与照料、体育锻炼、看电视以及学生做作业和参加辅导班时间均显著减少，个人卫生、购买商品与服务时间显著增加。在二级数字鸿沟影响下，居民用于睡眠、吃饭、家务与照料、体育锻炼以及看电视时间显著减少，个人卫生、纸媒阅读时间和学生做作业、参加辅导班时间显著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