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与市场视角下的农技站变迁

导论

（一）研究现状与意义

1.国内外研究现状

在中国，农技站这一机构的设置具有中国特色。从已有的文献来看，国外理论界几乎没有这方面的研究，就相关农业科技推广体系的专门研究也很少，而且一般文献都只是拘泥于对现行成功模式的介绍或只是零星地涉及。值得一提的是，美国学者埃弗·罗杰斯对美国推广模式的成功制度安排经验进行了归结。他认为，美国农业推广模式具有可变通性和适应环境的特点，这种推广模式有利于推广专家将科研知识与农民的切身问题相结合^[1]。以色列学者拉南·魏茨认为，要建立有效的农业科技推广体系，创新技术的传播，需要事先了解农民群众^[2]。日本学者七户长生认为，在农业科技推广中，农民生产的组织化“能够利用弱小的个体农户不可能引进和利用的新式大型机械化设施，通过多数农户的利用，提高利用率而达到经济合算”^[3]。国内学者也大多注重对世界发达国家农村科技服务成功模式个案的分析与探讨，有关国内方面的研究一般集中于政府主导的农技推广体系的改革等方面，试从国家理论方面来研究农技站的尚属空白。因此，开展这方面的研究很有必要。国内专门以“站所”为研究对象的学者主要有徐小青和谭同学等。

徐小青凭借内蒙古的乌兰察布盟、山东蒙阴县、四川等地区的实地调查资料及相关统计资料，并以此为基础，从农村公共服务的角度对建国后农村公共服务制度变迁作了较细致的梳理，对当前中国农村公共服务供给状况及其存在的问题进行了较为深入的探讨^[4]。但其主要侧重于体制变革及各机构的财力变化分析。谭同学以农业型的楚镇为个案，考察与农村社会生产秩序整合高度相关的水利站和与农村社会生活秩序整合关系密切的司法所的设置、变迁及生存状态，在“权力/资源”为二维分析框架的基础上详细探讨了国家、乡村社会和官僚机器的互动关系^[5]。他认为站所改革中不应忽视国家力量、乡村社会资源能否支撑和自主的利益性等三个因素的作用。但其重在透视乡镇机构生长的政治生态逻辑的考察。马华通过对汝南县王岗粮管所1953—1985年这段统购统销历史的考察和思考，从政治学的角度，并试图与经济学相糅合，分析探讨新中国建国以来粮食资源配置中的国家行为：新中国成立后在面临国家建设需要时，国家是如何通过对粮食资源的控制来实现对乡土社会渗透和亿万分散农户的整合。这是以国家建构理论为支撑来探讨“粮管所”在粮食资源配置中所体现的国家行为的新尝试^[6]。朱春雷以咸安区农村文化站为个案，分析建国后农村文化站的职能变迁和实际运作状况，展示乡镇文化事业部门的职能变迁和运作的逻辑，从而提出建构农村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的宏观思路^[7]。有关乡镇“七站八所”的改革问题，有不少人认为，有必要重新优化组合乡镇的站所设置，理顺“条块”管理关系；也有人认为，“七站八所”的作用不可忽视，应该充分重视有些站所的公益性质。

项继权认为原有的“条块分割”体制是使“七站八所”成为农村税费改革以后农民负担加重的重要根源之一，他主张打破“块块”，按照精简、统一、效能的原则，重新设置专业管理机构。对不同的部门进行功能分析和分类，对于专业性强、具有行政和社会管理功能的部门给予保留，对于其他机构则进行改造。有的改制成独立的企业经济组织和事业单位，有的要转变成为社会中介组织。在精简和重建过程中不能实行“一刀切”，不搞上下对口，改革要因地制宜地进行^[8]。彭代彦则基于其对湖北省一个镇的案例分析，强调了乡镇农业技术推广站的职能及其重建的重要意义^[9]；邱泽奇认为，“七站八所”在一定意义上为农民提供了公共产品，要将“七站八所”改革与发展农村中介组织有机结合起来^[10]。金太军认为有些站所是纯公益性的，是为农民提供公共服务的，不能对其进行简单的市场化^[11]；尚可文认为，应该“将乡镇及其站所承担的社会职能交给社会中介组织，或者把相关站所直接改为社会中介组织或者行业协会”^[12]；安徽蒙城农村的村党支部书记认为，“七站八所”改革应该弱化它的管理职能，强化它的服务职能，做到“有所为，有所不为”；既要改善他们的服务条件，又要保证工作人员的基本工资待遇^[13]。还有学者主张对乡镇站所进行“招标制”改革以及采用民主的办法进行改革。

上述等人的研究只是针对农技站的改制问题进行了探讨，还没有对农技站变迁背后的国家行为进行深入分析。本文以一个“农技站”为切入点，以国家与市场为视角，以国家构建理论为支撑，以技术与行政的关系为主线，通过对农技站发展变迁的考察，来分析国家是如何通过技术改造农业，通过乡村的国家规则、国家意识及国家形象的建构，借以实现国家的一体化建设之目的，并借以丰富国家构建过程中有关国家行为的理论思考。

2.研究的意义

我国是一个农业大国，农业的发展与农民的生活休戚相关，农业问题、粮食问题，始终是关系国计民生的第一位的大问题。因此，国家特别强调农业的基础地位。在新中国成立之初，增加农业生产既是生活之需（解决吃饭问题），也是出于一种战略需要（农业哺育工业）。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农业技术的推广和应用被提上了日程，农技站应运而生。可以说，农技站是国家试图从技术层面整合乡村的产物。农技站自20世纪五、六十年代诞生以来，为解决人民的温饱问题和实现农业的历史性跨越做出了重大贡献。

然而，随着我国发展战略的调整与转变，农技站旧有的运行机制已不能适应市场经济的需要，如其管理机构重叠，经费短缺，基础设施简陋，推广手段原始、方式单一，市、县、乡农业技术推广缺乏有效的联合，农业技术推广人员数量不足、素质不高，人员老化、推广机制不活，科技资源没有优化配置，多元化的农技服务组织发育滞后等问题日益显露出来，农技推广出现了“线段、网破、人散”的状况。面对国家现代化建设中农业发展对技术的迫切需要，如何贯彻党的惠农政策，建立推进农民增收的长效机制？如何有效地实现科技与农民的对接，提高农产品的技术含量、提升农产品的综合竞争力？作为农业技术推广的重要载体的农技站，理应担负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因此，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将农技站置入国家现代化的背景下来考察，反思农技站的发展变迁，挖掘隐藏于其背后的国家行为逻辑，对如何建构国家与农民之间的新型合作关系，推动我国的新农村建设将具有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

本文拟以“农技站”为切入点来考察农业生产过程中的国家行为，分析技术是如何通过行政管道下沉乡村，建构乡村的国家规则、国家意识、国家形象的，并试图通过农技站的发展演变来透视国家行为的变化，这样有助于我们更加深刻地理解在现代化国家构建过程中，国家是如何通过技术改造传统农业来实现“以农立国转变为以工立国”的。

（二）研究思路与方法

在研究思路上，本文尝试以农技站为切入点，以国家与市场为视角，以国家理论为分析工具，以技术与行政的缠结为经，以不同时期农技站开展的活动为纬，对农技站的发展变迁进行深入细致的分析，揭示国家权力是如何通过科技要素的扩散下沉到乡村，并借以反映不同时期国家行为的变化，以及国家行为对农技站产生的影响与后果。在研究方法上主要采用文献法、访谈法、比较分析法与因素分析法。文献法：广泛查阅省、市、县所下达的有关农技推广与农技站改革的文件、技术资料、农业志、县志等，通过认真分析与综合研究进行分类整理。论文的基本研究框架，以及相关理论均在此基础上提出。访谈法：通过访问县农业局局长、书记、站长，乡镇农技员、村一级农技员，了解农业技术推广的历史及其对农业技术推广现状的看法，以弥补文献、资料的不足。进行农户访谈，了解其认识、学习和采用先进农业技术的途径和过程，以便最大限度地获取信息，力求在研究上保持客观与公正。比较分析法：通过对T县农技站发展过程中不同时期的技术推广特点作纵向比较，反应不同时期国家行为的变化。因素分析法：在论文写作中，对农技站发展演变的原因进行分析，揭示农技站发展演变背后的行为逻辑关系。

（三）个案所在县简介

T县在古代曾被称为荡阴，因居荡水之南得名^[14]。战国先后属赵魏，汉高祖二年（公元前205年）置县。隋朝时始称T县，沿袭至今。T县位于河南省北部，太行山东麓，属豫北平原地带。地处东经114°13′—114°42′，北纬35°45′—36°01′之间。县城南与省会郑州相距180公里，北去20公里即为豫北名城A市。县域东至卫河与内黄县隔河相望，北至十里铺与A县毗邻，东南至五陵镇与内黄、浚县交界，南至大盖族，西南至龙堂，西北至王佐，并于此与鹤壁市相接壤。县境东西长36千米，南北宽18千米，土地总面积645.86平方公里。耕地总面积62.03万亩，人均1.4亩。全县辖5镇5乡，297个行政村。

图1 T县地理位置图

T县自古以来就是南北交通的要冲，地理位置非常优越。京广铁路、107国道和京珠高速公路纵贯县境南北，302省道、汤濮（阳）地方铁路，汤鹤铁路、壶（关）台（前）、汤上（官村）省公路横跨东西，特别是新建设的302省道高架桥，以及配套的绕城公路，实现了国道、省道、县道互接相连。得天独厚的区位优势，使T县逐步成为豫北重要的交通物流枢纽中心，有利于农业生产发展和经济文化交流。县域既是太行山余脉，又是黄河故道，由平原和东西两个岗区相合构成，地势成西高东低的20度斜坡。京广线以西为起伏的丘陵地带，因其地势较高但又没有高山峻岭故而称之为“五里岗”。五里岗地区大部分为红黏土和红白相间的白黏土，土质的好坏等级是按土质的厚度而言的。土薄、石厚的地方，或土与裂浆石混合的土质均为薄地，反之则为优质地，这里质地的差距之大可以以倍数来计算。县城东南约13公里伏道乡的大部，瓦岗乡的全部，以及菜园乡与瓦岗乡接壤的几个大队，亦属丘陵地区，称之为“火龙岗”，海拔最高111.8米。总体上相比较而言，其高低起伏不如五里岗之甚。县域之内，平原广阔，有六泊（现在泊地经过水利治理已成良田，尽管泊地的称呼仍在，已然是有名无实了），海拔在53—100米之间。县域之南有南通河，北有汤水、羑河，先后汇流，蜿蜒东去，注入卫河。

县域属温带大陆性气候，四季分明：春季多风少雨干燥，夏季炎热多雨潮湿，秋季天高气爽温差大，冬季寒冷干燥雨雪少。年平均气温13.5℃。平均最高气温（7月）26.7℃，平均最低气温（1月）-1.4℃。年平均无霜期212天，年平均降水量594.8毫米。由于气候温和，土层深厚，土壤肥沃，为该县的农业发展提供了优越的便利条件。加之光照充足，农作物生长期间的积温为5006.1℃，可满足一年两熟农作物的生长需要，但年际变化较大，农民安排小麦、棉花播种期要特别注意当年气候状况，避免霜冻对农作物的危害。据县气象局统计，县内气候灾害主要有干旱、雨涝、大风、干热风、冰雹等，其中干旱尤为严重。县内传统的农作物主要有小麦、玉米、谷子、高粱、绿豆、黑豆、黄豆等。经济作物有棉花、烟草、蓖麻、花生、芝麻、油菜子、向日葵、西瓜、甜瓜甘蔗等。

一 缘起：国家对农业生产的介入

农业作为第一产业，它必然要承担起国家现代化建设所需要的基本物质的供给。农业现代化是我国现代化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没有农业的现代化，没有农民生活状况的根本改观，就不会有国家现代化的真正实现。然而，工农业现代化并举的实现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它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为促进国家的现代化建设，建国伊始，国家就采取了增强农业的科技投入、加速科技成果和实用技术在农业上的推广应用的措施。在国家的倡导下，全国各级政府相继建立了各自的农业技术推广机构，并开始在技术下沉乡村的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就T县农技站的建立而言，它是在各级政府相继建立农业技术推广机构浪潮中的一朵小小的浪花。它的设立与运行轨迹尽管有其特色，但它没有也不可能偏离国家的推动导向，没有也不可能脱离国家现代化战略部署的特殊时代背景与意识感召。

（一）T县农技站设立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