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科学与宗教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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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李醒民（1945—），中国科学院《自然辩证法通讯》杂志社教授。主要从事科学哲学、科学思想史、科学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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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在学理上，还是在精神生活和社会实践中，科学与宗教的关系都是相当重要的。厘清二者的关系，不仅对科学的健康发展和宗教的正常运作大有裨益，而且也有利于社会的稳定与和谐。因此，探讨科学与宗教的关系，显然是有理论意义和实践意义的。在一开始，我们首先申明：这里的科学主要指称自然科学，这里的宗教主要涉及西方正统的基督教及其变种宗教。

I.G.巴伯（I. G.Barhour）认为，现代西方学者在宗教与科学的关系问题上的见解，概括起来大致有三种。第一种是西方近代资产阶级无神论的传统见解，这种见解把科学当做批判宗教神学最有力的武器。第二种见解是，用科学理性否定宗教的有神论，但是以功能主义的观点肯定宗教道德的社会价值。第三种见解是，主张在宗教和科学这两个不同的领域中寻找共同点。虽然科学对宗教具有批判的权利，但是反对把科学同宗教对立和隔离起来，认为更重要的是两者在最普遍的方法论上具有共性。^[1]他还把科学与宗教的关系归结为四种类型，每一种类型又有次类型。（1）冲突：该类型包括科学物质论和圣经字句主义（hihlical literalism）。前者认为，组成世界的只有物质，不存在心灵、精神或上帝，科学才是获得知识的唯一道路，宗教不能告诉我们这个世界或人类的真正价值。后者认为，应该按照字面意思理解《圣经》，只有它才能给我们关于世界、人类和上帝的真正知识，科学被视为对圣经信仰的挑战。（2）独立：该类型认为，科学与宗教是一对陌路人，使用的是相反的方法和相异的语言，二者保持完全隔离，没有冲突和任何互动。（3）对话：这一联系科学与宗教的模式包括边界问题和方法论上的平行。尽管科学可以告诉我们关于这个世界的很多东西，但是有些问题存在于科学的边缘或极限上，科学对此永远无法回答。科学检验理论的方法并非完全不同于神学的方法：两者都使用资料，都包括学者共同体的决定，都运用理性和审美价值遴选理论。（4）整合：该类型包括自然的神学（natural theology）、自然神学（theology of nature）和系统综合。自然的神学试图以世界为出发点，从中发现有关上帝的事物。自然神学以神学为出发点，并试图将科学发现纳入到神学当中，包括根据这些发现对神学重新阐述。系统综合的目标是把神学和科学合并到一个单一的框架中，通常以单一的形而上学体系进行整合。^[2]

吴忠列举了西方历史上科学与宗教关系的三种不同的观点。第一种观点是，科学代表真理，宗教代表谬误，二者处于你死我活的冲突之中。第二种观点是，二者之间并不存在矛盾，它们都是通向认识终极真理或上帝的途径，存在某种互相依存、互相渗透、互相利用的关系。历史上科学与宗教的冲突，是愚昧无知的教会和教士犯下的蠢笨错误，而不是宗教本身的过错。第三种观点认为，二者处理的是不同领域的事情。例如，康德指出，科学探求自然界的真理，宗教反映人们追求善的愿望和努力，而艺术是寻求美的结果。^[3]张增一从基督教对进化论的反应中，看到宗教与科学关系的四种模式：宗教反对科学，宗教与科学协调一致，宗教与科学互不相干，宗教与科学相互渗透。有可能建立第五种模型——“基督、文化变革者”也许是其方向，关于神的创造力通过我们生活于其中的文化结构起作用的观点，可以作为这一新模式的思想基础。这种新模式将对科学与宗教进行认识论和社会学分析，通过强调知识的历史性、相对性和不完整性，承认科学和宗教表述在认识论上的多元性。这种模式将一贯地强调科学与宗教共同寻求对实在的理解。^[4]

在本文，我们拟对手头掌握的资料加以思索，结合对相关学者见解的分析，将其归结为相互冲突、相得益彰、完全分立、和平共处加对话互补四种关系模式或观点，论述科学与宗教的关系。

一 科学与宗教相互冲突

自从宗教诞生和前科学时代以来，科学与宗教相互冲突就是一个历史的事实和永恒的主题——这是许多学者都察觉到并坦然承认的。马赫在《力学及其发展的批判历史概论》中描绘了他所处时代的流行观点（他本人不完全同意它）：人们谈论科学和神学的冲突，或者更恰当地讲，谈论科学和教会的“冲突”。一方面，我们有教会反对进步的长篇罪行录；另一方面，我们有“高尚的殉道者队伍”，其中有不亚于伽利略和焦尔达诺·布鲁诺的杰出人物。只是由于交了好运，笛卡尔逃脱了同样的命运，尽管他虔信宗教。对智力发展的唯一压制来自教士；如果他们不插手的话，那么正在成长的科学便会以惊人的速度蒸蒸日上。在这一斗争中，没有任何太卑鄙的手段教会不操纵。它考虑的无非是如何取胜；从来没有世俗的政策如此自私、如此无耻或如此残酷地施行。^[5]罗素坦称：“科学与宗教之间存在长期的冲突，直到最近几年为止，科学在这个冲突中总是获得胜利的。”他举例说，起初新教徒几乎比天主教徒更激烈地反对哥白尼。路德说：“大家都听说这么一个突然发迹的占星学家讲话，他处心积虑要证明天空和苍穹、太阳和月亮不转，而是地球转。凡是希望显得伶俐的人，总要杜撰出某种体系，它在一切体系中自然是顶好不过的。这蠢材想要把天文学这门科学全部弄颠倒；但是，《圣经》告诉我们，约书亚命令太阳静止下来，没有命令大地。”梅兰克森同样强烈反对哥白尼；加尔文也是如此，他引用了经句“世界亦坚定，不得动摇”之后，洋洋得意地推断说：“有谁胆敢将哥白尼的威信凌驾在圣灵的威信之上？”甚至后来迟至18世纪，威斯莱虽然不敢那么激烈地反对哥白尼，也还是说这种天文学的新学说“倾向于不虔敬”。^[6]怀特海坦承：“好像近五十年来，科学的成果与宗教信仰已经到了公开决裂的地步：要么放弃明确的科学学说，要么抛弃明确的宗教信仰，此外就没有别的道路可走。论战的两方面都得出这一结论。”^[7]本-戴维坦陈：“宗教信仰与科学实践的结合是历史的过去时刻。在接着的世纪，科学与宗教之间的关系与其说是和谐的，还不如说是冲突的。”^[8]戈兰坦言：“不管是君主政体还是民主政体，不管是专制的还是自由的国家，都需要科学，只有宗教不需要科学。科学与宗教的冲突比科学与政府的冲突更严重地影响科学的全面进步。”^[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