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尽管马克思主义源于西方，但所谓“西方经济学”与马克思主义经济学有很大差别。曾经我们独尊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将西方经济学统统当成谬论批判，现在则反过来，很多人将西方经济学奉为圭臬，而将马克思主义看得一文不值。决绝在某种程度反映出研究者个体在逻辑思维上的一致性和彻底性，然而从群体和历史的角度看却难免有扭曲和片面之嫌。伟大的心灵是相通的。马克思固然是划时代的伟人，但他并非横空出世，“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或许某些西方经济学家对马克思有误读，但那些最有成就的学者似乎并没有那样多的偏见，即便质疑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某些观点，也并不妨碍他们表达对马克思的敬意。思想上的交锋有斗争性，但若无同一性则没有展开的可能，这也构成了西方经济学与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比较前提。从中国社会主义实践看，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理应成为经济学的灵魂，这是毋庸置疑的。

一 课题缘起

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从诞生之日起，就遭到资产阶级经济学家的批判和诘难，其中影响最大的是西方经济学家米塞斯、熊彼特、波普尔、萨缪尔森、罗斯托、布坎南、诺思等人。他们站在与马克思主义不同的阶级立场，从时代不同、模型不同、逻辑不同、规律不同、结论不同等各个方面对马克思主义社会化大生产理论、剩余价值论、劳动价值论、唯物史观、历史发展动力学说和国家学说等全面提出批评，企图动摇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性。如自由主义经济学家路德维希·冯·米塞斯宣称在缺乏市场价格机制条件下经济核算的无效会导致中央计划经济的非可行性，熊彼特坚称企业家创新而非工人劳动是经济发展的推动力，波普尔指责马克思主义是一种历史决定论，伯林在他的《马克思传》序言中盛赞波普尔对马克思主义进行了“最谨慎、也最摄人的批判”，多位诺贝尔奖获得者如哈耶克、梅达华、薛定谔、波尔、莫纳德和艾克里斯都是波普尔的坚定支持者。还有一些经济学家则相对客观得多，他们承认在某些方面受到了马克思的影响和启发。萨缪尔森认为，经济思想史方面“标准的高深著作”当属熊彼特的《经济分析史》，正是在这一著作中熊彼特将马克思称之为“第一流经济学家”，而用当代西方著名经济学家保罗·斯威齐的话来说，“熊彼特的理论与马克思的理论具有某些惊人的相似之处”。1986年，布坎南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在布坎南获奖的前一年，萨缪尔森和诺德豪斯就曾指出，从马克思对“历史的经济解释中”可以“看到今天的公共选择理论的萌芽”。

无论是诘难，还是辩驳，国内外有关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理论纷争的研究不在少数。早在1968年，苏共中央马克思列宁主义研究院出版了《围绕马克思〈资本论〉所进行的思想斗争史概论（1867—1967）》一书，研究了从1867年《资本论》第一卷问世一直到1967年这一百年以来围绕《资本论》所进行的思想斗争。20世纪60年代以来，西方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研究涌现了一些知名学者及代表性著作，如保罗·斯威齐的《资本主义发展的理论》（1942）、保罗·巴兰的《增长的政治经济学》（1957）、戴维·霍罗威茨主编的论文集《马克思和现代经济学》（1968）等，试图“重构”马克思经济学理论范畴，并交织一些新古典经济学的理论。M.C.霍华德和J.E.金在两卷本《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史》（1992）中运用所谓“学术的”、“考据的”方法和观点对待马克思主义的历史、理论和现实，并对他们所谓的“正统”理论进行了尖刻批判。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的代表人物罗伯特·布伦纳、约翰·罗默、赫伯特·马尔库塞、大卫·哈维、大卫·戈登、赖特·米尔斯、埃里奇·弗罗姆、理查德·沃尔夫、约翰·贝拉米·福斯特、大卫·科茨、大卫·莱布曼等学者继续深化价值理论、阶级理论等基本理论问题，更加注重与其他学科的结合，强化“反思”与“沟通”的倾向。安德鲁·克里曼与英国格林威治大学商学院教授阿伦·弗里曼（Alan Freeman）等人撰写的《价值论争新进展与经济学基础》（The New Value Controversy and the Foundations of Economics）一书，在对各种价值论争进行述评的基础上，建立了近20年来在西方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界颇有影响的“单一分期体系”，并试图利用该体系解决马克思经济学中存在的一些马克思未曾解决的问题。大卫·哈维认为资本是一个必须扩张和循环才能生存的过程，这种积累过程也需要克服六大潜在障碍，资本才能再生产自身和扩张。这六大障碍包括：货币资本不足；劳动力供应的不足或困难；生产资料的不足和自然的限制；不适当的技术和组织形式；抵抗或劳动过程的效率低下；有效需求不足。这些障碍都可能中断资本的流动，从而导致危机。^[1]约翰·福斯特和罗伯特·麦克切斯尼认为当前世界金融危机暴露出新自由主义本质上不是传统经济自由主义的复活，而是垄断金融资本的一个特殊阶段，其仍然具有垄断性、金融资本主导性、停滞、危机等根本特征。他们还认为当前资本主义的统治阶级唯一能接受的克服危机的办法是经济重新金融化，这将酝酿更大的危机，世界将面临长期滞胀即长期慢性萧条。^[2]一些学者以占领华尔街运动为由探索未来的社会主义取向。大卫·莱布曼对占领华尔街运动的未来提出三种模式，即改良主义、外部的革命、内部的革命，并认为可行的方案是在改良主义和内部革命两种方案之间进行某种融合。这种融合很有可能获得比较宽阔的视野和政治力量，镶嵌在占领华尔街运动之中。^[3]沃勒斯坦认为现存的资本主义世界经济体系无法继续存在，他为左翼指出争取光明未来的五个策略。他认为，在结构性危机中，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现存的资本主义世界经济体系将无法继续存在。^[4]总的来说，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致力于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对西方主流经济学进行批判，对现代资本主义制度尤其是经济制度和经济危机问题进行了分析和批判，对未来社会主义模式进行了探讨，并探讨了实现社会主义的途径和阶级力量，对马克思主义在当代的发展起到了促进作用，但在某些方面也有背离马克思主义经典理论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