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关于矛盾双极关系的现实研究述评

本文不可能涉及所有研究矛盾双极关系的当代论著，只能择其主要者给以简要的述评。这样做的目的是引出一些必要的结论。

关于张传开著的《古希腊哲学范畴的逻辑发展》。

这是一部重要的专著。在这本书中，作者以“对立与统一”为标题专列一章，下辟三个小节做了阐述。这三个小节是：对立与统一范畴的提出、对立与统一范畴的演变、对立范畴的深化和展开。作者认为，自从对立统一这对范畴提出之后，几乎所有的古希腊哲学家都或多或少、或浅或深地涉及到或研究了它们，特别是赫拉克利特、德谟克利特和柏拉图这些哲学大师，已各自从不同的方面和角度，对之作了相当深刻的研究、论证和探索。作者指出：“但是，我们同样也可以看到，这些哲学家们的研究，都还没有自觉地真正深入到这对范畴本身，还没有研究对立、统一这两个范畴的内涵和结构。”^[1]作者评价赫拉克利特时写到：“赫拉克利特的对立统一思想，毕竟还是朴素的形态，并具有不足的方面，例如他过分强调对立面的斗争，一定程度上忽视了对立面的统一在事物发展过程中的地位和作用，他虽然认识到了对立面的相互依存和相互转化，但他还没有认识到对立面的相互依存和转化都需要一定的条件。所以，赫拉克利特的对立统一思想，又具有非常明显的历史局限性，这些，都有待于历史的进一步发展而逐步地克服和纠正。”^[2]我认为，张先生的这几个研究结论是中肯的，应当引起我们足够的重视。作者还指出，与前辈们相比，古希腊最博学的人物亚里士多德，已非常明确地把对立统一（或同一）作为两个逻辑范畴，对它们特别是“对立”这个范畴作了较为细致的研究和展开，尽管其中包含有许多形而上学的糟粕。此处不再赘述。

我们还注意到，《古希腊哲学范畴的逻辑发展》这本著作在所列16组范畴（其中，有15对矛盾范畴，另加“始基─本原”范畴）里，作者列的是“对立与统一”而不是“斗争与统一”，对此我理解作者的意思是：对立是比斗争更基本的范畴。

关于舒炜光著的《关于矛盾学说的几个问题》。

舒著写于1958年，是那个年代研究矛盾理论的一本很重要的著作。笔者在学习研究时，特别注意了这样几点。第一，作者开宗明义，指出：“对于‘对立的统一’作正确的理解，具有特殊的重大意义。它成为我们真正了解和掌握辩证法的核心的一个先决前提。”^[3]作者指出：“这个问题上的混乱，可说是非常普遍的，只要指出目前把辩证法的根本规律定名为‘对立的统一和斗争的规律’，就已可想而知。”^[4]他认为关于矛盾学说也可以称之为矛盾规律或对立统一规律，但不同意当时“最流行的观点”即“把唯物辩证法的这个规律定名为‘对立的统一和斗争的规律’。”他说：“这样做法，根据个人粗浅的见解看来，恐怕是欠妥当的、不周到的、有缺陷的。”^[5]舒先生化了较多的笔墨，以比较严密的逻辑性，确实纠正了当时关于矛盾问题的一些混乱的认识。作者鲜明地表明了自己的观点：“所谓矛盾，在辩证法中没有他义，即指统一物自身分解为两种相互排斥的对立，而这对立又是统一的、共通的，或者说指任何事物内部所存在的又联系统一又对立相反的状态、关系。仅此而已。”^[6]说得何等好啊，“仅此而已”！“不管什么性质的矛盾，不管什么模样的矛盾，只要它是现实当中存在的或反映现实的，其中必定同时包含着对立的关系和统一的关系在内。这是一切矛盾的最高共性。”^[7]好一个“最高共性”！这些论断，即在今天看来，也是十分精当的，而且精彩得令人拍案击赏。但可惜作者未能由此走下去，他又转了回来。他解释说：“关于矛盾的学说，简要言之，就是研究矛盾着的对立面如何统一，又如何斗争，以及如何引起事物的运动、变化、发展，使一事物过渡到或转化为他事物；它把宇宙万物发展的普遍规律之一真确地反映到人们的主观之中来了。”^[8]，终了，他未能突破斗争哲学的大框架。这是时代局限。对此，我们当然不能苛求舒著。第二，舒先生是怎样从对立性概念转到斗争性概念的呢？舒著第47页和第74页都讲到了这个问题。“矛盾斗争乃产生于矛盾双方的对立性或差别性。正由于矛盾双方是对立的、有差别的，它们之间才显现出有斗争。”^[9]这里的逻辑是不成立的。有差别有对立，就只能引出斗争？（注意到，舒先生认为对立、差别与斗争是两个概念，这是对的。）第三，“与矛盾的统一性相比较，对于发展的作用来说，矛盾的斗争性乃是主要的。唯有它推进事物的发展，充当一切发展的发动机。”^[10]他是赞同“矛盾斗争的绝对性和矛盾统一的相对性”的观点的。第四，关于对立是相对还是绝对的问题、统一是相对还是绝对的问题、对立与统一的关系问题。注意到，舒著认为：“在辩证法的意义上，一切对立都是相对的，都是处于统一关系中的对立；”^[11]“只对立不统一的诸方面不构成矛盾，只统一不对立的诸方面亦不构成矛盾。因为，绝对的对立和绝对的统一都不符合矛盾的本性。”^[12]但是他又说：“具有统一关系的诸方面，相互间无条件地有着差别或对立。只由于这个缘故，它们才有可能发生统一关系。”^[13]那这里的意思又是：有着差别或对立是无条件的，是绝对的。舒先生上面说的是否自相矛盾呢？是否正确呢？我以为，答案是不自相矛盾，舒先生是正确的。我理解，这里的对立是具有多种意义的。在与统一总要发生关系的意义上，在此对立总要转化到彼对立的意义上，对立不是绝对的，是相对的；在不管何种差别或对立，差别或对立总是有的，总是无条件性而具有的这一意义上，对立是绝对的。第五，他还对基本矛盾和主要矛盾及其关系发表了很好的意见，这里不去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