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的文艺和美学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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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图书：《孔子研究》

出版日期：1983-04

字数： 18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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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的文艺和美学思想

孔子的文艺思想和美学思想，在中国文艺思想史和美学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对于我国古代的文艺理论及文学艺术创作，都产生过重大的影响。

孔子的文艺和美学思想同他的哲学、政治、伦理、教育思想有密切的关系，是他的世界观里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现分述如下并加以剖析。

（一）文、文章、文学、文艺

文章、文学、文艺这些词汇，在孔子时代已经有了。但是古代的词语、概念与我们今天的含义有很大的差别。要讲孔子的文艺和美学思想得先把这些概念弄清楚。

关于“文”的含义，在《论语》中就有几种不同的用法。

子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八佾》）

子畏于匡，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子罕》）

“郁郁乎文”，何晏集解引孔（安国）^[1]曰：“言周文章，备于二代。”“文不在兹”，朱熹注：“道之显者谓之文，盖礼乐制度之谓。”“郁郁”是美盛的意思，说明周代的文化较夏殷两代更为完美丰富，比夏殷更高一些。“文不在兹”是说文化难道不在此吗？“将丧斯文”是说这种文化将会丧失。这几个“文”，大体上相当于“文化”这个概念。

行有余力，则以学文。（《学而》）

子曰：“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雍也》）

子以四教：文、行、忠、信。（《述而》）

博我以文，约我以礼。（《子罕》）

这些都是指广义的“文”。著于竹帛之谓文，凡用文字记载的都叫“文”。“行有余力，则以学文。”何晏集解引马（融）曰：“文者，古之遗文。”“文、行、忠、信。”皇侃《论语义疏》引李充曰：“其典籍辞义谓之文。”这里所谓“学文”,“博学于文”，教以“文”，都是指学习古代的文献典籍而言，用今天的话说就是学习文化知识。在孔子看来，“学文”与“力行”相比较，力行在先，所以行有余力才去学文；博学于文，必须约之以“礼”。孝、弟、忠、信、礼等封建道德的力行，比学文更为重要。

“文章”一词，也见于《论语》: “子贡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何晏注：“文彩形质著见，可得以耳目自修也。”就是说具有文彩形质，可以用耳目等感知的。皇侃义疏：“文章者，六籍也。……六籍者，有文字章著焕然，可修耳目，故云：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以文章即《诗》、《书》、《礼》、《易》、《春秋》等六艺。朱熹注以文章为“威仪文辞”。文辞指六艺典籍而言，威仪指声音笑貌。声音言语是可闻的，仪容笑貌及六艺典籍是可见的。朱注实兼该何晏及皇侃之义，比较完善。孔子称赞尧说：“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泰伯》）焕是光辉的意思。朱熹注：“文章，礼乐法度也。”这是赞美尧的光辉灿烂的礼乐制度。这两处“文章”都是广义的。狭义的文章指用文字写成的作品。《史记·儒林传》说：“文章尔雅”，这“文章”指文辞而言，与现在说的文章意义相同。

文学一词最早见于《论语》。孔门四科中，“言语：宰我、子贡。文学：子游、子夏。”（《先进》）皇侃义疏：“文学，指博学古文。”这里的文学也是指用文字记载的书籍，乃广义的文学。《荀子·大略篇》说：

人之于文学也，犹玉之于琢磨也。《诗》曰：“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谓学问也。……子贡、季路故鄙人也，被文学，服礼义，为天下列士。

这里用“学问”来解释文学，“被文学”等于今天说有学问的人。《荀子·性恶篇》说：“今之人，化师法，积文学，道礼义者为君子。”“积文学”是指学问的积累。韩非说：“息文学而明法度。”（《韩非子·八说》）“文学”指讲学问的。又说：“学道立方，离法之民也，而世尊之曰文学之士。”（《韩非子·六反》）“文学之士”指有学问的人，具体指儒、墨之士。

司马迁说：“夫齐鲁之间于文学，自古以来，其天性也。”（《史记·儒林列传》）又云：“诸儒生疾秦焚《诗》、《书》，诛僇文学。”（《史记·封禅书》）这里的“文学”指通经术的儒生。《史记》的《汲黯·郑当时列传》、《儒林列传》以“文学儒生”连称。《史记》的《李斯列传》、《儒林列传》和《汉书·司马迁传》以“文学经书”连称。《汉书》的《宣帝纪》和《匡衡传》以“文学经术”连称。《汉书·西域传下》讲渠犁国“诸大夫郎为文学者”。颜师古注：“为文学，谓学经书之人。”这些文学都指治经的儒生。子游、子夏也都是传经的。子游传礼，《礼记》中《檀弓》、《礼运》都足以证明。后汉徐防说：“诗、书、礼、乐，定自孔子；发明章句，始于子夏。”（《后汉书·徐防传》）可见“文学：子游、子夏”实际上指治经的儒者。至于后世的文学词章在四科中则属于言语之科。所谓：“建邦能命龟，田能施命，作器能铭，使能造命，升高能赋，师旅能誓，山川能说，丧纪能诔，祭祀能语。”（《诗·定之方中毛传》）这就是孔子说的“专对”、“辞令”，属于后世文学的范畴，在春秋时代这些都是大夫应该具备的才能技艺，同当时的政治、外交密切结合。这与后世指个人搞文学创作的意义还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