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当代传承人的探讨

一 传承的内驱力——传承人对家族与民族的爱

“满族口头遗产传统说部丛书”目前已经出版了三批，第四批也会很快与读者见面。在已经出版的几十部文本中，其中富育光先生讲述或整理的文本占据了很大的比重。2012年，富育光先生被评为满族说部的国家级传承人，除此之外，研究说部也是富先生的重任。每次谈起说部，富先生总要说起他的家族史，说起自己的成长环境，及父辈对其影响与教诲，他认为，自己家族发生在历史上的重大事情和祖先的英雄业绩，他有责任在有生之年把它们用文字记录下来，也是对家族及民族的一份贡献。

富育光先生曾用充满深情的笔触，记述过自己家族的历史和满族传统说部，文中写道：

满族姓氏“富察哈喇”，金史标汉字“蒲察”，清史标用汉字“富察”，今沿用“富察”。辽金之前，族源无可稽考。据清代地方志书《黑龙江地方志》中记载，金代女真依所居地域分白号与黑号两大姓氏谱系，皆金开国勋爵。蒲察氏为金众部中之显赫大族，列于女真黑号姓谱系表中。故此可知，富察氏家族，源远流长，乃我国北方女真人中一支古老的望族。另现存于黑龙江省故乡大五家子村本族家藏1912年满汉文老谱《满洲蒲察哈喇宗谱牒序》记载尤详：“稽我蒲察，祖延绵绵，生息黑水，长弓饱腹。金完颜永济大安初，子弟徙居，长兄留黑水，伯仲从布吉烈征徙松水，粟末一统为家焉。荒江炊烟，渔歌互答，垦陌平畴，鸡犬鸣晨，史有 ‘蒲察之野’之誉。明万历中，先祖尔德伊率群归附建州努尔哈赤父子。努尔哈赤创旗制，乃隶杨古利额驸正黄旗下，清祚定鼎，子孙忠贞佐弼，世亨封诰。

襄者，奉旨驰驱乌喇，筹垦打牲军务，继之奉旨宁古塔，招抚新满洲，皆屡创奇功，再继之奉旨北上黑龙江，抵御罗刹，子孙忠勤，永戍瑷珲为家焉。”^[1]

就是在这风云变幻的时代，富察氏家族的祖孙不畏艰险，投入到保家卫国的斗争中，留下了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记载了值得家族与民族永远怀念的英雄志士。其中，萨布素将军就是其中一位。萨布素为首任黑龙江将军，清康熙朝抗俄的著名英雄，不但亲自指挥雅克萨之战，还与沙俄签订了逐俄国于外兴安岭疆域之外的《雅克萨条约》。后辈人根据其英雄业绩，流传下来关于萨布素的两部说部故事，其中一部为瑷珲一带富察氏家族的《萨大人传》，还有一部是在宁安地区流传的《老将军八十一件事》。两部说部虽然是记述一个人物，但是侧重不同，合在一起，共同构成了萨布素完整并英勇的一生。在保家卫国的斗争中，富察氏家族的子孙也有不少人付出了生命。阿拉密、乌林保、舒尔功额、德顺保、伊朗阿等就是战斗中牺牲的富察氏子孙。他们的业绩在富察氏家族族谱及《萨大人传》《黑水英雄传》中都有明确记载。

满族世世代代有着祖先崇拜的观念，富察氏家族涌现出众多的英雄赞歌必定是其后世子孙永远铭记与尊崇的对象。除了在祭祀上要叩拜祖先，传讲祖先的故事也是必要的事项，对激励后世有着非同一般的作用。所以，对家族历史与人物的记述，成为富察氏家族的主要任务。家族涌现的重要人物和历史事件也成为说部传讲的主要内容，让子孙倍感荣耀，并形成了许多丰富的说部故事。

有研究者就富育光先生申请国家级传承人时候，填写的传承谱系进行了摘录与分析。

传承谱系中概要地介绍了三百年来富察氏家族六部说部的传承脉络，其中重点为《萨大人传》。

我姓满族富察氏，正黄旗，祖上康熙二十二年（1682）奉旨由宁古塔（今宁安市）北戍瑷珲，传至我辈十四代，三百二十九年。曾祖发福凌阿咸丰朝侍卫；太爷伊郎阿清同治、光绪两朝瑷珲副都统衙门委哨官，通晓俄罗斯及北方民族方言土语，大半生从事边疆要务。1900年庚子，在大岭与凤翔将军抗俄殉难有功晋三品衔，长子德连世袭拨什库。（《瑷珲县志》有载）。我家至今老辈人晓说满语、供祭家传满文谱牒、沿袭续谱祭祖古礼。阖族不忘祖德，“每岁春秋，恭听祖宗乌勒本，勿堕锐志”，缅怀本家族著名抗俄将领萨布素老英雄。凡婚嫁、丧葬、祭礼毕之余兴，必由族中长者或萨满述说开拓北疆之艰，颂唱富察氏家书《萨大人传》，激励儿孙，遂成传统。解放后，传讲说部之习不改。我族传承谱系是：

传讲《萨大人传》三百年，首创自康熙五十年三代祖果拉查；四代祖嘎哈延请萨布素后裔并京中族瑞再修《萨大人传》；六代祖达期哈增修定稿《萨大人传》，传藏世代长子袭；八代与九代阙失；十代祖发福凌阿倡讲《萨大人传》；十一代太爷依郎阿承袭《萨大人传》及传讲《雪山罕王传》《傅恒大学士与窦尔敦》等；十二代祖父富察德连承袭《萨大人传》及《雪山罕王传》《傅恒大学士与窦尔敦》等；祖母郭霍洛美容，出身于满洲齐齐哈尔郭氏名门，通晓女红书文，擅长歌舞，在娘家带来《飞啸三巧传奇》《东海沉冤录》《雪妃娘娘与包鲁嘎汗》等满族说部。十三代家父富希陆承袭《萨大人传》与其父富察德连和其母口传之全部遗产；二姑及二姑父张石头，性格开朗口才好，在我祖母影响下，也擅长讲唱说部。我父富希陆先生能记忆祖传许多篇说部，与我二姑父与他常在一起切磋和协助追忆说部有很大关系。十四代传人长子富育光，另三子富亚光、张石头长女表姐张月娥（现年82岁）和小儿子张胜利。我因在长春工作，亚光弟与他们来往密切。父富希陆先生身体很好，1977年冬突染病，自知年寿不永，函召我们返里，病中常为家传说部未能吐尽而慨叹。1980年春病笃，我与世光弟速归，病中老人口述《萨大人传》，殷嘱光大之，呕心践之。5月病逝，享年69。^[2]

传承谱系中主要记载了富察氏家族传承说部的主要脉络，家族传承的说部与家族的历史有密切的关系，基本是对自己家族祖先的记载与讴歌。富育光先生在整理的时候以对富察氏家族的爱和责任为推动力，并整理成文本出版，流传后世。富育光先生从小就生活在瑷珲，曾多次追忆他的童年时光，也恰恰是这段时光，成为他追求民族事业的起点。据富先生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