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社会科学网讯 2022年10月15日，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20世纪中国分析哲学史研究”课题组举办的“中国分析哲学史研究线上系列讲座”第四场学术报告开讲，主讲嘉宾为陕西师范大学哲学书院驻院教授周柏乔，题为“洪谦一辈论述‘断定’所催生的分析结果——论语言与理论的关系”。讲座由课题组首席专家江怡教授主持，山西大学哲学社会学学院王航赞教授为点评嘉宾。

　　周柏乔的报告回顾了石里克的思想以及20世纪50年代后的语言哲学发展，从中整理出支持断定论可能有的依据，借此进一步理解语言与(科学) 理论的关系，以及知识确定性的含义。周柏乔指出，石里克哲学的主要内容是力证科学知识为概念性知识，他由此而推荐维特根斯坦提出的证实原则（命题的意义取决于证实的方法），认为分析语句全凭句义即可被证实为真或为假，而综合语句不能单靠句义来确定其真（假）值。石里克认为，断定可以凭着综合和分析的双重性来说明经验知识的确定性，但这个观点随即遭到了批评。周柏乔指出，反对石里克的主要论据在于“这里，红色！”之类的断定只反映私底下的经验，别人无法证实真有其事。由于“这里，红色！”没有证实的可能，便谈不上是个有意义的表述。

　　周柏乔总结出石里克对此的两点回应。第一，虽然发话者能够根据断定的意义确证它是真的，但是断定并非分析真句。断定落在语言系体系之外，所以才能以单独的身份直接与经验接触；系统内的语句，即使是经验记录语句，也做不到这一点。如果经验知识的确定性要得到保证，那么，这个保证不能来自系统内的分析语句和综合语句，更不能来自早被唾弃的先验综合语句。剩下来便只有系统外的断定有可能为知识的确定性保驾护航。第二，在系统之内的所有综合语句，包括经验记录语句在内，都是可真可假的，仅凭其句义是不能证实其真值的。断定则在系统之外，不能够通过系统内的任何语句关系来确定断定的句义；发话者确信断定为真时断定才会出现。这两点显示了断定如果要效力于知识的确定性，便要在发话时产生句义，并因着句义而确定为真句，这才有可能根据句义来确证断定是真的。周柏乔认为，石里克的反驳未能说服维也纳学派其他成员的主要原因是，石里克没有解决这两个问题，1.断定由主观经验触发，怎可以成为客观知识的基础？2.断定在语言系统之外，知识则由系统之内的语句来表述，系统内外的语句没有联系，怎可以让系统外的语句为系统内所表述的知识保证其确定性？因此，维也纳学派成员几乎全部站在石里克的对立面。石里克本人在1936年突遭不幸而身故，没有机会为断定论提供完整的论述。但是他的学生辈，例如洪谦和坎布尔等人，在学派解散之后的六十多个年头里，仍不时撰文回忆当年的争论，并为这个未完成的断定论发表评论。

周柏乔教授作题为“洪谦一辈论述‘断定’所催生的分析结果——论语言与理论的关系”的讲座

　　洪谦等人一方面，反对来自经验的一个断定单凭其意义便能够得到证实为真，不承认这样的断定能够为经验知识保证其确定性；另一方面，同意断定与其他综合语句仍保持着一种关系，让认知者因着这种心理性的关系而对综合语句所提供的知识抱有信心。周柏乔指出，洪谦等人对断定的看法实际上在提醒我们，石里克的断定论仍存在价值。周柏乔认为，可配合后逻辑经验主义时期语言哲学的研究态势，为石里克完成未竟之业，并据此进一步疏理证实和意义的关系，以便探讨知识的确定性是否成立。

　　周柏乔指出，卡尔纳普、蒯因和戴维森都谈论过语言怎样发挥描述外界现象或者传达信息的功能，其中，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主张值得记取和阐述：语言表述的意义不是预设的，是在证实的过程中酝酿出来的，证实的方法也在这个过程中形成。周柏乔通过对设想事例（科学家在认识“热辐射是什么？”时所经历的过程）的论证为我们阐释了这个主张，认为这里的论述绝大部分在发展石里克的断定论时都可参考：一、意义要经过一番操作才能获得，而不是预设的；二、提出假设，暂且认定，这个假设一旦被证实了，句义才会诞生；三、句义与句子被证实为真是互相依存的，没有先后之分，情况类似于戴维森所说的极限诠释；四、确定我们所面对的词的概念证实的方法并尝试对其进行证实；五、如果证实失败，重新确定我们所面对的词的概念并确定其证实方法；六、商议讨论新现象，启动戴维森所说的极限诠释。

　　周柏乔通过讨论张红三、李褐四两人在莫斯科红场的经历，支持并且发展了石里克的断定论：一、断定可共享，成为主体间的认知活动。二、断定所反映的经验可成为极限诠释的对象，诠释的目的在于弄清楚私人经验什么的一回事。另一个目的在于弄清楚怎样指称它才没有误称，这要看两人共享的断定是怎样说的。三、证明断定是经验知识的基础。四、颜色词用得是否正确，与两人在红场的经验无关，正确与否要看所选断定所指的外物颜色与他俩的红场经验形成因果关系的那个颜色。五、这个颜色与浏览事物的我们形成了一种的关系，只要在诠释中确认了这个关系，断定便被定格了，从而使体系外的断定依然保真。六、断定给体系内提供用语，这些用语进入体系内成为概念的代表之后，便用于表述知识。断定是知识的起点，它本身不怀揣着理论的诉求，全凭极限诠释显露它的含义，也显露它的真值。断定也是语言的起点，它为语言做好准备工夫，在体系外通过断定主体间化和适当的诠释，便能够让体系内的用语以代表概念的身份来表述理论性的知识。完善石里克的断定论，原来受困于主观的描述不能传达的问题，现在通过断定主体间化而解决了。七、原来受困于体系外的陈述支持不了体系内的陈述的问题，现在通过诠释也解决了。周柏乔以张、李的经历来说明断定的知识论的含义，让大家明白断定为经验知识发挥类似于公理为几何学知识所发挥的作用，即成就概念性知识。达至这个结论的方法有别于逻辑分析和语言分析的方法，而是洪谦所称道的“内容解释的方法”，是典型的石里克方法，洪谦又称之为 “知识分析方法”。

　　最后，周柏乔认为，洪谦是石里克的学生辈，他对断定论的批评不激烈，他也是同门中人唯一称道此法的人，他最有资格为断定论提出完善的方法，后继者大可在他的遗作中发掘更多维也纳学派的宝藏。

　　在点评环节，王航赞认为报告思路清晰、论述细致、分析深入、学术性强，对逻辑实证主义阵营中的石里克的知识断定论内涵非常深入的把握。报告提供了两点启发：一、科学地挖掘20世纪分析哲学运动的学术遗产，是我们当今分析哲学研究的重要方向之一，我们应该开展对洪谦等分析哲学家思想的研究。二、在当今科学远离经验朝向超宏观与超微观而缺少经验支持的背景下，应当重视探讨语句对知识的基础作用。借鉴分析哲学的路径，是促进中国知识基础研究的一种方式。

王航赞教授点评

　　王航赞指出，为了让我们看清经验与语言是如何关联起来的，此报告是替洪谦这一辈人圆了石里克的哲学梦。江怡在总结中指出，周柏乔的报告内容丰富，从石里克引发维也纳学派关于断定概念的理解出发，引出语言与理论之间关系的深入考察。这涉及到我们如何理解语言的问题，在分析哲学史是上一个非常重要的地位。江怡还与周柏乔就“我们用语言来谈论语言与我们用语言谈论对象这二者的区别”与“当我们用语言来谈论语言时，我们如何遵循维特根斯坦后期哲学提到的遵守规则”这两个问题进行了深入交流。

　　本场讲座持续了两个多小时，以线上直播方式进行，来自全国各高校的650余名师生参加了讲座。本场讲座通过Zoom会议室、学术志同步直播。

　　（山西大学哲学社会学学院 董化文/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