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理人战争并非崭新的国际政治现象，而是有着悠久的类似形式。当前，代理人战争已经成为流行且普遍的战争形态，乌克兰危机、叙利亚内战、也门内战、利比亚内战等正在塑造全球与地区地缘政治格局。通过剖析代理人战争的本质及影响，能够深刻地认识到代理人战争就是破坏世界和平的战略工具。

　　代理人战争的本质

　　代理人战争是指外部赞助国家不用亲自出马，通过政治扶持、武器援助、后勤保障、资金提供、军事训练、情报支撑、外交站台等支持交战一方，以实现自身既定战略目标的战争形式。代理人战争介于直接干预与不干预政策的中间一环，本质上属于间接干预的暴力冲突形式，是外部赞助国家寻求更大战略目标且避免卷入直接与高昂战争的替代。外部赞助国家需要战争而不能直接参与战争，这是代理人战争的核心要义所在。

　　相对于直接战争，作为间接对抗形式的代理人战争有着显著的特征，比如较低战争风险、少战斗人员死亡、巧言推诿冲突、弱化政治谴责、机动性退出机制等。国家采取代理人战争的重要目标是自身不用直接介入战争，从而降低干预成本，同时让对手付出重大代价。对此，艾森豪威尔将代理人战争称为“最廉价的保险”。代理人战争讲究目标与手段之间的平衡，外部赞助国家可以付出最小化成本以收获最大化收益，这种收益不仅是获取战争胜利，甚至主要目标不在于赢得战争胜利，而是借此达到拖垮对手、延长冲突以挑战或者边缘化竞争对手的企图。

　　代理人战争的危害

　　外部赞助国家为实现意识形态、地缘政治、经济利益等方面的目标，通过“冲突外包”的军事形式介入其他国家内部事务，使得代理人战争成为国际政治冲突的常用手段及核时代大国战略博弈的重要方式。纵观历史与现实，检视全球与地区，代理人战争给国际政治发展与人类和平稳定带来多重危害。

　　代理人战争是大国竞争升级的加速器。1945年以前，大国竞争更多地是通过直接战争的方式展开，普法战争、日俄战争、第一次世界大战、第二次世界大战无不如此。二战结束以后，随着军事技术的革命性发展，尤其是核武器的出现与核恐怖平衡的到来，大国之间难以爆发直接战争。由此，代理人战争成为冷战时期美苏争霸的关键性战略工具。在亚非拉等广大边缘地带，美苏两国通过扶持代理人进行战略博弈，导致两国之间难以达成缓和。当前，随着全球权力转移的加快与大国战略博弈的加剧，代理人战争再度频繁浮现于国际政治舞台。在亚太地区，美国企图扶持地区代理人牵制中国，加剧了中美之间的地缘政治对抗。可以说，代理人战争进一步导致大国关系的合作面趋于下降，竞争面明显上升。

　　代理人战争是地区安全冲突的“播种机”。作为国家间典型的冲突形式与博弈工具，代理人战争被不同类型的国家利用，极大地冲击了地区安全秩序。一方面，霸权国利用代理人战争介入某个地区，导致地区局势动荡，地区冲突的国际化与“外溢性”显著增加。美国不断干预中东事务，造成该地区出现秩序失序、失控与动荡局面，安全问题频发与安全治理赤字并存。历史与现实事实显示，美国代理人战争矛头指向的东南亚、南亚、中东、非洲、中美洲等地区，均经受过各种安全苦楚与政治波动。另一方面，地区国家借助代理人战争维系或者扩大自身的势力范围，获取更大的地缘政治、经济与安全利益，地区局势呈现阵营化、对抗化与冷战化的格局。冷战结束以后，中东地区与非洲大湖地区国家冲突的重要形式就是代理人战争，由此导致这些地区冲突不断、纠纷不已，大规模人道主义灾难出现。事实告诉我们，代理人战争的“种子”撒在哪个地区，哪里就会出现动乱。“代理人战争综合征”及“代理人战争陷阱”愈加明显，安全问题愈会难解，人民愈会遭殃。

　　代理人战争是国内暴力冲突的助推剂。随着国内政治国际化与国际政治国内化趋势的加剧，国内冲突的内外关联性愈加显著。首先，外部赞助国家扶持代理人是导致很多国家内部暴力冲突发生的主要根源。外部赞助国家发动代理人战争的重要依托是扶持特定国家内部的某个派别，内部冲突由此演变成代理人战争，国家陷入“暴力和平”时期。其次，外部赞助国家持续武装代理人，延长了国家内部暴力冲突的时间。外部赞助国家对冲突一方的援助直接影响冲突进程，一定程度上升级了冲突代理方的作战能力，改变了内部冲突的战场态势，造成冲突久拖不决。最后，代理人战争加剧了一些国家的内部分裂。例如，以美国为代表的个别国家把分离主义运动视为潜在的代理人，经常利用其他国家内部的民族矛盾、政治分歧与宗教差异，扶植反对派或部落武装对抗中央政府。未来，在广大“全球南方”国家内部，由于治理不善导致的冲突与战争，极有可能成为个别全球大国介入其间的代理人战争，从而使得安全问题的外溢更为显著。

　　从历史进程来看，美国是开展代理人战争的行家里手，频频在全球各地扶持代理人，以遏制与打击竞争对手。通过代理人战争，美国扩张了自身势力范围，将战略竞争对手拖入代理人战争泥潭，推翻不符合自己意图的政权，改变地区权力分布，以实现它霸权护持的战略目标。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时代背景下，美国在东欧、亚太、中东、非洲开展代理人战争，给全球战略平衡与地区安全稳定带来极大危害，代理人战争也面临升级为大规模国际冲突的风险。就此而言，美国是世界和平与地区安全的最大破坏者。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大国竞争背景下美国推行‘混合战争’的动因、路径及应对策略研究”（23BGJ022）阶段性成果）

　　（作者系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教授、国家安全与治理研究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