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2月民营企业座谈会的召开,为民营经济高质量发展注入了新动能。习近平总书记在会上指出,新时代民营经济发展前景广阔、大有可为,广大民营企业和民营企业家们大显身手、正当其时。“苏南模式”作为中国民营经济发展的一种典型范式,其成功在于政策引导与创新实践。此次座谈会也更加凸显了苏南民营企业在新时代肩负的重要历史使命。基于调研,本文将揭示苏南民营企业面临的主要挑战,并探索从“转制”到“转型”的路径,以响应时代需求。
筚路蓝缕:苏南民营企业的历史与现实
苏南民营企业的历史是一部解读中国民营经济的字典,其发展可划分为三个历史阶段。
第一阶段始于计划经济时代的社队企业。改革开放后,在政策松绑与农村工业化浪潮推动下,这些植根于乡土的组织逐步演变为民营经济的先导力量,并形成“村村点火、户户冒烟”的分散式发展格局。在费孝通看来,小城镇发展道路要考虑到中国广大农村地区的现实情况,通过就地吸纳农业剩余劳动的方式,小城镇能够成为大城市的“人口蓄水池”,最大限度减缓现代化和都市化对整个社会的冲击和震荡。因此,中国应该“走乡村工业化道路,通过发展小城镇最终实现城镇化”。
第二阶段是20世纪90年代乡镇企业的产权制度改革与市场化转型。1996年,我国历史上首部保护和规范乡镇企业行为的法律《中华人民共和国乡镇企业法》的出台,标志着乡镇企业进入法治化管理的新时代,开始广泛构建现代企业制度并进行产业升级改造,逐步融入民营经济。随后的发展中,80%的乡镇集体企业实施了个体私营和混合制改革,向产业集中区及小城镇聚集。1998年前后,吴江企业集中进行了以产权清晰化为标志的所有制改革调整。在三年时间内,80多家国有和集体所有制企业,2000多家乡镇、村办企业实施了“民营化运动”,民营经济总量从1997年占全市工业经济总量的不到10%上升到2000年的43%。
第三阶段是进入21世纪,我国经济迈入承接国际产业转移与创新升级并重的新阶段。费孝通曾在《小城镇 大问题》中指出:“中国应走乡村工业化道路,通过发展小城镇实现城镇化。”40多年来,吴江区依托“小城镇”模式,经济总量稳居全国同类区域前列,累计培育两家世界500强企业和4个千亿级产业集群,民营企业数量达9.4万家,注册资本超5500亿元。然而受宏观经济下行和劳动力成本上涨影响,吴江区民营企业也面临企业转型等压力。为此,吴江区的民营企业开始选择“专精特新”的发展道路。在40多年的市场竞争中,吴江孕育出丝绸纺织、电子信息、装备制造、新材料等千亿级产业集群,涌现出恒力、盛虹、亨通等领军企业。这些企业通过智改数改、产业结构调整和转型升级,保持了国内外市场的领先地位。
转型之路:民营企业转型的发展阵痛
苏南民营企业从乡土萌芽,历经产权改革、开放创新,发展历程印证了“坚守实业+迭代升级”的逻辑。百年变局下,民营企业面临代际传承、治理现代化、传统产业升级三重挑战,交织形成复合型转型压力,倒逼企业以历史经验破解现实困局,实现韧性突破。
第一,新生代民营企业家面临专业化挑战。尽管他们普遍具备高学历和国际视野,接受过现代商业教育,但在实际操作中仍显专业化能力不足。特别是在数字化转型、绿色经济等领域,对技术趋势和市场动态的理解不深,易导致战略决策偏差。跨行业竞争的加剧,也提高了对新生代民营企业家专业化能力的要求。然而,许多新生代企业家在技术和管理角色之间难以兼顾,这种能力缺口不仅限制了他们的战略决策能力,还影响了企业的长远发展。
第二,新生代民营企业面临企业治理结构调整。随着“创一代”老去,企业需决定是内部培养还是引入外部职业经理人,以及是否坚守主业或探索多元化。两代管理者管理理念的代际差异引发组织架构和团队调整,家族企业的父权文化也制约治理结构转型。“创一代”难以完全分离子女的家庭角色与企业继承人的职业角色,影响决策客观性,可能导致错过转型机会。此外,新生代民营企业家因敬畏父辈权威,不敢直接提出创新想法或质疑既有策略,增加了治理结构优化的难度。
第三,民营企业面临传统产业转型压力。吴江区的民营企业主要集中在纺织、服装、鞋帽等传统制造业领域,因缺核心技术与自主品牌,处于粗放发展模式,急需转型升级。调研发现,当地民营企业竞争力与抗风险能力不足,要在保留传统优势时推动产业升级与转移。然而,转型并非简单的设备更新或退出“低端产业”,而是需要实现“创新与传统制造”的深度融合。在此过程中,产业数字化成为关键挑战。虽然新兴技术为转型提供了动力,但企业在推进数字化时,仍遭遇了技术人才短缺、资金不足、路径不明等难题。
守正创新:新时代苏南企业的新愿景
产业链重组、技术革命以及低碳革命重塑产业格局,倒逼民营企业加速技术自主、绿色转型与数字化攻坚。在此变革浪潮中,如何完成从“被动求生”到“主动领跑”的战略转移,正成为民营企业破局的核心议题。
第一,稳固“基本盘”,立足优势渐进创新。科技创新是衡量企业竞争力的核心指标之一。民营企业应利用其结构扁平化、决策灵活等优势,在主营业务领域深耕细作,强化应用端创新与试错。采取逆向创新模式,以市场需求为导向推动技术研发,并通过产学研结合,与高校和研究机构合作攻克技术难关。政府应支持掌握了关键核心技术的“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和单项冠军企业,提供政策、资金及市场拓展帮助,带动行业发展。
第二,革新管理模式,推动传统向现代转型。创一代在企业初创期采用直接且集中的管理模式,随着企业发展壮大,新生代接手时面临规模更大、环境更复杂的公司。他们需传承前辈精神并进行时代适应性调整,如重塑企业文化、优化治理结构并建立科学管理决策机制,实现从依赖个人经验到产权清晰、责权明确、管理科学的现代企业制度的转变。
第三,优化营商环境,精准服务赋能企业。营商环境是民营经济发展的 “源动力”,民营企业代际传承影响地方发展,政府应做好支持与促进工作。部分民营企业家反映,政府虽在逐渐理解企业,但尚未完全理解。为此,政府需调适政商关系,深化与民企沟通,引导其规范健康发展,还可通过提升接班人素养、举办国际交流、提供创业指导等,助力新生代民营企业家成长。
(作者系苏州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