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任冠虹
6月17日，第二届中国—中亚峰会在哈萨克斯坦首都阿斯塔纳举行。峰会期间，中国同中亚五国达成系列合作共识。作为共建“一带一路”首倡之地，哈萨克斯坦在推动区域互联互通、深化中亚国家合作以及携手构建更加紧密的中国—中亚命运共同体等方面，发挥着日益重要的作用。为深入了解中哈关系的现状与前景，本报记者专访了哈萨克斯坦总统直属战略研究所（KazISS）所长耶尔金·图库莫夫（Yerkin Tukumov）。图库莫夫就双边关系三十年成就、人文交流新趋势、绿色能源合作，以及中国式现代化实践对发展中国家的启示等，分享了自己的见解。
互信基础上的战略伙伴关系
《中国社会科学报》：建交三十余年来，中哈合作不断深化，取得了诸多实质性成果。您认为哪些成就最具代表性？这段关系有着怎样的战略意义？
图库莫夫：过去三十余年，中哈两国建立了稳固而多层次的全面战略伙伴关系，根植于高度政治互信、共同利益与相互尊重之上。在政治层面，双方成功解决了边界问题，构建了全面的法律合作框架，并保持了高层互访的良好传统。这一关系已升级为“永久全面战略伙伴关系”，这是对两国长期合作前景与合作深度的高度肯定。
在经济领域，两国合作呈现出高速增长态势。中国如今已成为哈萨克斯坦最大的贸易与投资伙伴。过去几十年间，双边贸易额增长近百倍，仅2024年就达到创纪录的438亿美元。这一成就的取得，离不开两国发展战略的高效对接、一系列基础设施合作项目的落地，以及“中哈合作委员会”“中哈企业家委员会”等多边机制的积极推动。
《中国社会科学报》：中哈边境地区，特别是以霍尔果斯“干港”为代表的合作项目，近年来备受关注。您如何评价这些项目的意义与成效？
图库莫夫：这些项目是中哈合作的典范，也为未来合作提供了范本。霍尔果斯“干港”及中哈霍尔果斯国际边境合作中心这样的重大基础设施，极大促进了区域贸易与物流体系的发展。它们作为跨境自由贸易区（FTZ）运作，补充了欧亚经济联盟的自由贸易协定。这种“自由贸易区+自由贸易区”的模式，通过制度型开放推动了贸易与投资自由化，为双边合作规则的对接提供了试验平台。
中哈合作的成果有目共睹。中哈两国之间的贸易额和货物流量正以令人瞩目的速度增长。这些项目带来了巨大影响，大幅缩短了中国货物运往西方市场的运输时间，提升了本地产业的互联互通；同时，免签与免税政策的实施也极大地促进了贸易和区域发展。我们期待未来能有更多联合投资项目落地，两国之间的经贸关系也将不断深化。
《中国社会科学报》：近年来，哈萨克斯坦在国际事务中的活跃度不断提升。在此背景下，您如何评价中哈关系在区域乃至全球格局中的地位与作用？
图库莫夫：哈萨克斯坦已成为地区稳定、经济联通与多边外交的关键力量。作为欧亚大陆的地理中枢，哈萨克斯坦一直发挥着桥梁作用。在这一背景下，中哈合作不仅对两国有益，也更具地区和全球战略意义。
哈萨克斯坦还积极推动不同国家间的对话与互信。我们主办了亚洲相互协作与信任措施会议（Conference on Interaction and Confidence Building Measures in Asia，CICA）等，并在上海合作组织中发挥着建设性作用。在这样的多边环境中，我们与中国的密切关系树立了一个大国与中等国家之间和平共处、互利合作的积极典范。
除了官方外交，我们也在专家社群之间构建起一张充满活力的合作网络。哈萨克斯坦总统直属战略研究所与中国社会科学院等中国顶尖智库之间的学术交流、联合论坛与政策对话，体现出我们在强化双边关系的智识与文化基础方面的共同努力。
展望未来，我们希望哈萨克斯坦不仅是一个过境国，更要成为一个创新、可持续发展与外交的中心。而与中国的合作，正是实现这一目标的重要组成部分。
拓展人文交流 增强相互理解
《中国社会科学报》：除了政治与经济层面的合作，近年来中哈之间的人文交流也日益频繁。《中哈两国互免签证协定》自2023年11月10日起生效，对人文交流与旅游业有哪些具体影响？
图库莫夫：免签政策对双边交流产生了变革性的影响。2024年被定为“中国的哈萨克斯坦旅游年”。在这一倡议下，哈方在中国多个城市举办了10场大型推广活动，并与50多家重要的中国旅游企业建立了合作关系。2024年，赴哈中国游客超过60万人次，比上一年增长了78%。哈萨克斯坦旅游业高度重视中国游客，他们以遵守纪律、热爱文化和积极互动著称，受到广泛欢迎。
《中哈两国互免签证协定》的实施，也为交通和物流的进一步便利化铺平了道路。2025年3月，哈中之间一项新的国际道路运输政府间协定正式生效，涵盖双边运输、过境运输和第三国运输。协定条款包括相互认可相关文件、税收优惠和海关手续简化，有力推动了两国间的实体和制度层面的互联互通。
习近平主席多次强调中国坚持对外开放的立场。与哈萨克斯坦这样的伙伴国家实行免签制度，就是这一政策的生动体现。2025年，哈萨克斯坦主办“中国旅游年”，我们相信，这将进一步深化文化交流，增强两国人民之间的联系。
《中国社会科学报》：2023年12月哈萨克斯坦“塔拉普”应用研究中心发布调查报告显示，73%的哈萨克斯坦民众对中国持正面态度，79%的民众支持深化中哈关系。您认为形成这种民意趋势的原因是什么？
图库莫夫：哈萨克斯坦民众对中国的积极态度，反映出两国在长期外交与经济合作中建立起的高度互信。正如哈萨克斯坦总统托卡耶夫所指出：“哈中正本着友好、睦邻、永久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发展。”他还称两国关系“堪称典范”。在哈萨克斯坦，中国被视为一个可靠且尊重他国的邻邦。
在共建“一带一路”倡议下，大型基础设施项目、不断增长的贸易以及频繁的文化交流，已在民众生活中产生了切实可见的影响。互免签证制度、旅游增长和教育联系的拓展，也进一步加深了这种积极印象。
当前的双边合作正从初步试点阶段迈向系统性、战略性协作。我们正在目睹技术、专业知识和发展模式的实时转移。从这个意义上说，哈萨克斯坦与中国不仅是合作伙伴，更在共同缔造一种新的经济发展模式——一条以创新与可持续发展为基础的未来繁荣之路。
绿色能源是未来合作的关键领域
《中国社会科学报》：近年来，中哈在绿色能源领域的合作快速发展。您如何看待两国在新能源和可再生能源领域的合作前景？
图库莫夫：哈萨克斯坦的能源结构传统上以煤炭和原油为基础，但我们现在正朝着向低碳和可再生能源转型的方向发展。我们与中国日益密切的合作关系，是推动这一转型的关键动力之一。
多家中国大型企业正在积极投资哈萨克斯坦的绿色能源项目。例如，中国电力国际发展有限公司和寰泰能源正在哈萨克斯坦江布尔州和阿拉木图州建设太阳能电站，总装机容量超过500兆瓦；由中国水利电力对外有限公司参与建设的阿克莫拉州风电项目已成功投运；中方还参与了东哈萨克斯坦州小型水电站的现代化改造。在过去五年中，中国对哈萨克斯坦可再生能源领域的投资总额已超过30亿美元。
此外，哈中双方正在讨论建设核电站，入选承建候选名单包括多家中国企业。另一个重要合作方向是智能电网的开发——这是一种能够提升电力分配效率与稳定性的现代数字基础设施。目前，在哈萨克斯坦首都阿斯塔纳，与中国国家电网有限公司合作的试点项目已经启动。能源储存也是双方合作的新前沿。我们正在推进一个年储能能力达1吉瓦时的电池储能系统工厂建设项目。此外，哈萨克斯坦和中国还在氢能研究方面展开合作，这项技术有望为未来能源系统提供可持续的替代方案。
《中国社会科学报》：除基础设施与能源合作外，未来中哈关系的新增长点还有哪些？
图库莫夫：作为中哈关系发展的新里程碑，我们高度重视在农产品深加工、石油化工、机械制造、信息技术和高新技术等领域的合作。我们致力于扩大向中国出口非初级产品，拓展贸易和联合投资的范围，以推动双方的经济增长与创新发展。例如，在最近的一次会议上，哈萨克斯坦国家投资公司与中国商务部重申将通过积极参与阿斯塔纳国际论坛、哈萨克斯坦全球投资圆桌会议以及第二十五届中国国际投资贸易洽谈会等活动，推动企业交流，进一步加强合作关系。
合作项目成功推进的另一个关键要素是在企业设立培训中心，这也是双方在教育与创新领域日益深化合作的一部分。这不仅有助于提升劳动力效率，还有助于缩小文化间差异、减少潜在误解，从而为合作的成功与长期可持续发展奠定坚实基础。为了进一步加强合作，政府的支持至关重要。例如，推动哈萨克斯坦农产品出口的认证工作，在促进贸易与经济关系深化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中国社会科学报》：您认为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实践对哈萨克斯坦等发展中国家有何启示？
图库莫夫：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实践为哈萨克斯坦以及其他发展中国家提供了宝贵的经验，特别是在经济改革、基础设施建设和减贫等方面。中国在大规模投资、推动工业发展以及建立全球贸易网络方面取得的成功，凸显了战略规划和政府主导的重要性。哈萨克斯坦必须将这些经验与本国独特的社会经济环境相结合，因地制宜地推进现代化，确保发展路径契合人民的实际需求与优先事项，实现可持续发展。
在当今不断演变的地缘政治和经济格局中，推动两国之间更深入的合作至关重要。通过发挥彼此优势，我们可以共同推动工业增长，维护地区与社会的稳定，为共同繁荣与更加紧密的关系铺平道路。哈萨克斯坦当务之急是推动现代化，确保区域的可持续发展，切实提升人民的福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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