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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书学、四书之学与“《大学》学”

作者:中国社会科学网-中国社会科学报
发布时间:2025-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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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书学可以从宽和严两个标准来理解。从宽的标准看,凡是对《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加以阐发、论述的文章、著作、论说皆可纳入之。无论是训诂抑或义理、长篇还是短札,甚至感悟之言,凡有意义和价值者,皆可纳入四书学,其时间范围是自此四本著作产生之日起,其空间亦不限于中国。从严的标准来看,四书学是经学发展到特定时期,即南宋朱熹那里才产生的一套新的经学系统。朱熹合编《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并为之作注,形成《大学章句》《中庸章句》《论语集注》《孟子集注》,才标志着“四书学”的真正形成。其具体时间当在朱子晚年,我们可大概以淳熙十六年己酉(1189)朱子刊刻《大学章句》《中庸章句》二书及作序为节点。在《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中,四库馆臣简要交代了四书的历史,揭示了四书学的两个重要节点:一是朱子于淳熙年编辑注释四书;二是朱子去世一百多年后的元代中期,元人恢复科举,四书被正式纳入科举,成为官方之学,获得制度保障,成为士子必修的公共知识。根据《明史》将“四书”作为经部单列的做法,《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也设立了“四书”类,这一新创的门类是根据现实情况而发。
  四书之学,用来指称前四书学时代关于四书的研究。它与四书学的本质区别在于:此时其实并无“四书”,四书之学的“四书”并非一个专名,而是对《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四部著作的统称。在四书之学的时代,中国思想学术的重点在五经,《论语》《孟子》还只是配角,《大学》《中庸》则作为《礼记》中的两篇而存在。就研究方法而论,四书之学的研究以章句训诂之学为主,四书学的研究则以义理之学为主。就研究取向而论,四书之学并无四书一体关联的意识,而是分散而论,四书学则视四书为一思想关联紧密的整体。
  就四书学分期来看,我们采取以朱子四书学为中心的视角,将之分为前朱子四书学、朱子四书学、后朱子四书学三个时代。朱子四书学是两宋思想的产物,是对北宋五子思想的综合创新,是朱子在与同时代学者的思想碰撞中形成的,并得到其弟子的大力阐发、弘扬。故朱子四书学可以分为前于朱子的北宋四书学、南宋朱子时代的四书学(包括吕祖谦、张栻、陆九渊等)、南宋朱子去世后的四书学(以朱门弟子黄榦等为主)。两宋作为一整体,贯穿朱子四书学孕育、诞生、成长、壮大的整个过程。
  朱子认为,就北宋学术而言,发生了由西昆体的文学转向三先生经史治道之学,最后发展至二程理学这三个逐层递进之过程。三先生之学重视明体达用,强调治道,突出政治关怀,虽然有关于《中庸》《论语》的诠释,但在经典取向上实以易学与春秋学为中心。作为道学开山的周敦颐、张载、邵雍同样重视《易》《庸》之学,注重天道论、本原论、境界论。二程对四书有非常重要、深刻的洞见,但并无专门阐释四书的著作,而是通过对《四书》义理的阐发表达看法。二程是否把四书视为一个整体的思想?这一点似乎不太明显。他们当然重视《大学》的学习,其弟子有见伊川“半年方得《大学》《西铭》看”之说,且二程对《大学》皆有不同改本,尤其是伊川,对格物作出了深刻论述,二程构成了朱子解《大学》最重要的思想来源。二程对《中庸》给予了高度重视,视为“孔门传授心法”之书、论道之书,还对《论语》《孟子》皆有深入论述。应该说,二程的四书学呼之欲出而未出,只等待朱子提出系统化的四书学。就四书研究而言,二程与朱子的最大差别在于:二程以理论的创造发明为宗旨,借助经典诠释来证成其所体贴的天理之学,其意并不在建立一套经典之学,不以著述为追求。二程的做法代表了传统学术中重哲学的主流,陆象山、王阳明皆是如此。朱子则自觉地从事经典注疏之学,且以呈现经文本义为追求(尽管客观上并未获得认可),主动吸收汉唐古注,这一点继承了汉唐经注的做法,而不同于二程。但在解经思想上,他则以二程理学为主导,以传播二程理学为己任,在精神实质上继承了二程理学。故朱子四书学是经学与理学双向结合而构成的有机体系。当然,二程弟子谢良佐、尹焞、杨时等皆有关于四书的诠释,对朱子的四书学也产生了重要影响,是朱子四书学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
  朱子去世后,朱子弟子及再传努力弘扬朱子四书学,尤以黄榦一系表现突出。黄榦著有《论语通释》及相关讲义,虽被公认为朱子嫡传,但他对朱子四书学却有着严肃的反思态度,提出了批评性看法,这一做法影响了他的弟子。当然,黄榦一系对朱子四书学的批评并非颠覆性的而是商榷性的,目的是完善朱子的注释,仍然是奉朱子为主,这与明清学者的批评不同。朱子另一杰出弟子陈淳具有很强的护朱情结,极力抨击象山,《北溪字义》是其代表作,实质上是对朱注四书中核心字义的再诠释,主要以阐发朱子之说为主。由此,字义体成为朱子弟子诠释朱子四书思想的一个重要体裁。精心选择朱子之说以解释朱子四书学,成为后世诠释朱子最主要的方式,由此形成了“集”字系列,如吴真子的《四书集成》,该书在当时影响颇大。而蔡模《孟子集疏》同样谨守朱子一家之说,“有所去取而罕所辨订”,视朱子编注四书如经,故名其书为“疏”,颇重其家学。影响颇大的是赵顺孙《四书纂疏》,该书有两点值得注意:一是强调视朱注为经的态度,认为朱注“浑然犹经”;二是保留了大量朱子弟子之说,较黄榦、真德秀等直接以朱解朱不同,进入了以朱子弟子解朱阶段。真德秀对朱子四书学的研究在体裁和视域上具有开拓性。他的《四书集编》主要通过对朱子分散在各处的说法加以选择,其突出的贡献是“铨择刊润”。值得注意的是,真德秀非常重视张栻之说,他对朱子的不满常常通过选择张栻之说来呈现。真德秀对朱子四书诠释的另一贡献是,其《大学衍义》开启了《大学》作为帝王之学的向度。这可能是受朱子《经筵讲义》主讲《大学》的影响,但朱子所讲止于诚意章,突出了《大学》心上功夫的修身意义,对治国平天下并无甚着墨。真德秀的《大学衍义》并非阐释《大学》文本之作,主要是以《大学》经文为纲领,嵌入经史著作中与治国平天下有关的文句,作为帝王治国资鉴,故被归为史部而非经部。该书因适合帝王治国之教本而大受欢迎,由此衍生了系列著作,如明代邱濬《大学衍义补》即是效仿之作。
  后朱子四书学时代则是元明清时期。元代虽然存在时间不足百年,却是朱子四书学发展的关键时期,最突出的表现是,这一时期朱子四书学确立了在官学中的独尊地位,进入了科举这一最重要的教育体制中。官方规定,“《大学》《论语》《孟子》《中庸》内设问,用朱氏《章句》《集注》”。元代名气最大的朱子学者为许衡、吴澄,然而前者以“直解”之名,主要对四书开展通俗普及工作,后者重心则在五经,并无专门的四书之作。元代四书研究最有成绩的是新安朱子学者,此外,元代的四书考据学也很有成就。
  在四书学、四书之学以外,有学者提出“《大学》学”,认为它是“儒学代数学”,这个说法意在强调《大学》对于四书或者儒学的纲领性意义。这就涉及“《大学》学”与四书学的关系问题。这个问题,其实四库馆臣已经处理了。以朱子四书学为尺度,如果我们确认在朱子之后有关四书的研究都无法摆脱朱子的影响(尤其考虑到科举和意识形态的重要性,这一点应该是无疑的),那么前朱子的四书之学所遗留下来的有关《大学》《中庸》《论语》《孟子》的诠释性著作真是寥寥无几,不足以成为一门独立之学。其实,所谓“《大学》学”的内涵,也来自朱子对《大学》的评价,诸如地契、菜单、行程历等,可以说,离开了朱子对《大学》的创造性贡献,是不可能有“《大学》学”的。在此意义上,我们可以为了突出《大学》的重要性而揭示一个自朱子之后的《大学》诠释史,但这个“《大学》学”并不能独立于四书学之外。它仍然是四书学下的一个子集,即四书学下的“《大学》学”。
  (作者系北京师范大学哲学学院教授)
【编辑:常达(报纸) 齐泽垚(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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