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史少博, 西安电子科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摘 要：日本马克思主义的“统一战线”理论来源于马克思、恩格斯的“统一战线”思想。日本共产党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努力发挥带头推进的作用，致力于形成广泛的“统一战线”，通过积极地取得日本国会的议席，与国会以外的运动结合起来进行斗争。日本共产党致力于通过“统一战线”的势力，目标是在国会上占据稳定的过半数、得到国民多数的支持，建立“统一战线的政府”，实现“民主改革”，逐渐向社会主义迈进。在实践中，日本共产党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不断地与日本政府当政者斗争着，为建立统一战线政府、走向社会主义而不断奋进。

　　关键词：日本马克思主义；统一战线；理论及实践

　　“统一战线”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的“统一战线”是指不同的党派或其他不同的政治力量，为了共同的目标而形成联合。狭义的“统一战线”一般是指无产阶级建立同盟军方面的策略。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毛泽东等都论述过“统一战线”的问题。“统一战线”也是日本共产党、日本马克思主义理论的重要问题。“统一战线”是日本共产党自成立以来，一直非常关注的问题。“日本共产党是马克思主义指导下的政党，无论是日本共产党的理论基础，还是日本共产党的纲领、党章都明确了马克思主义是日本共产党的世界观。”[1]日本共产党也继承与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的“统一战线”理论，具体分析如下：

　　一、日本共产党“统一战线”理论基础及现实基础

　　日本马克思主义“统一战线”有其理论基础，即马克思主义的“统一战线”理论。马克思、恩格斯是无产阶级“统一战线”理论的奠基者，在《共产党宣言》中就提出了“共产党人到处都努力争取全世界的民主政党之间的团结和协调。……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2]恩格斯明确使用了“统一战线”的概念，例如恩格斯指出：“在同宗教的黑暗势力进行斗争的任何情况下，我们都应该结成统一战线。”[3]后来列宁、斯大林也多次使用了“统一战线”的词汇论述了“统一战线”的思想；我们中国，共产党人陈独秀等人开始时用“联合战线”这个词汇，据目前资料看是瞿秋白最早使用了“统一战线”的词汇。自毛泽东、周恩来开始的几代共产党人领袖们也都多次使用了“统一战线”的词汇论述了“统一战线”的理论，并且按照“统一战线”的理论进行着不断实践。

　　日本马克思主义的“统一战线”理论来源于马克思、恩格斯的“统一战线”思想，后来也研究了列宁、斯大林、毛泽东的“统一战线”思想。日本马克思主义者、日本共产党曾经的党首不破哲三指出：“‘利润第一主义’—— 追求剩余价值最大化的资本主义体制，是产生各种矛盾的根源。……首先是资本主义与社会多数者的矛盾，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进行了详细地阐明。”[4]日本马克思主义者、日本共产党委员长志位和夫指出：“日本共产党的立场是继承了马克思、恩格斯的立场。……科学社会主义是变革世界的理论。所以只有为改变世界和为了日本而斗争、实践才能深刻地抓住。……资本主义的客观矛盾无论多么严重，都不会自动崩溃。资本主义的发展中，在矛盾不断激化的同时，维持资本主义机关的力量也会变大，……只有改革资本主义的主体条件——人民的斗争发展、组织、成为一个政治力量，才能进入新的社会。……社会主义社会是以更加丰富的形式发展在资本主义社会下建立的社会，是改变资本主义下的‘大量生产、大量消费、大量废弃’的放荡，改变浪费性的‘发展’方式，通过节能、可再生能源，转变为低能源的社会。……历史中无数个偶然中存在着必然，为社会的变革而努力。……科学的社会主义是为了改变世界的理论。不是把社会的现状当做‘没办法’而放弃，而是为了社会的变革大家齐心协力的指南针。”[5]日本共产党委员长志位和夫认为大家齐心合力地进行社会变革，只是依靠日本共产党的力量，在日本的现实形势下，是无法实现的，必须形成广泛的“统一战线”才能实现。

　　日本共产党继承了马克思主义的“统一战线”理论，但是在二次世界大战之前，没有现实的社会基础。因为那时日本共产党反对日本军国主义的对外侵略战争、反对天皇专制统治，处于日本政府的白色恐怖包围中，“日本共产党宫本议长这样说：‘为什么日本共产党在战前没有统一战线？因为战前，日本共产党处于非合法状态，并且直接提出反对天皇制的政党是日本共产党，为此日本共产党受到排挤和打击，……共产党结成统一战线是不可能的。’”[6]二战后，日本共产党成为了合法党，并且力量逐渐壮大，形成统一战线的时机也逐渐成熟，日本共产党形成“统一战线”不仅有理论基础，还具备了现实的社会基础。1961年日本共产党纲领中明确了“资本主义框架内的民主主义革命”、“通过议会的改革”、“统一战线的政府”等，凸显了以一致的要求和其他政党合作的政治姿态。“统一战线”理论在《日本共产党纲领》中比较完整地体现。“日本共产党在一九六一年的第八次党大会上，决定了贯彻‘获得议会多数的革命’路线的纲领。……经过几次首相选举，在六十年代后半期，虽然日本共产党在众议院占据了四五个议席，……但在国会活动中的定位也不很明确。……日本共产党在一九六九年年末的国会选举中获得了十四个议席，时隔大约二十年跃进了两位数的议席，迎来了七十年代。……在一九七二年的总选举中，日本共产党获得了三十八个议席，获得了在野党第二党的地位。……日本共产党一举成为了在野党第二党，日本执政党所以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推翻这个潮流，这成为了支配势力方面的至上命令，就这样在日本的反共大战开始了。……在七十年代，日本共产党和社会党之间，地方上广泛开展了建设革新自治体的共同斗争，革新自治体的网眼遍布全国。在政治上，日本共产党党首会谈上也多次确认了‘以改革统一战线为目标’的协定。……在九十年代后半期，日本共产党在选举中也取得了相当大的进展。” [7]“在2021年的总选举中，日本共产党花了六年终于形成了真正的在野党共同斗争的体制。日本共产党与其他在野党已经达成了协议，所以极力呼吁‘在野党共同斗争，开始政权更迭’。……在野党共同斗争毫无疑问取得了成果。并且，日本共产党认真致力于共同斗争，信赖也扩大了。”[8]可见，随着日本共产党的自身的日益壮大，日本马克思主义思想被越来越多的人接触和接受，日本共产党受到越来越多人的信赖，其影响力增大，为“统一战线”提供了现实的基础，为“统一战线”的形成提供了可能性。《日本共产党纲领》中指出：“民主主义的变革是通过集结了劳动者、劳动市民、农渔民、中小企业家、知识分子、女性、青年、学生等要求独立、民主主义、和平、生活提高的所有人的统一战线来实现的。统一战线是在同反动党派斗争的同时，通过加强与民主党派、各领域的各团体、民主人士的联合和团结而建立起来、成长和发展起来的。必须超越世界观、历史观、宗教信仰的不同，推进基于当前紧迫任务的共同和团结。……日本共产党坚持同支持社会主义前进方向的所有党派和人民合作的统一战线政策，努力在尊重勤劳市民、农渔民、中小企业家的利益的同时，在社会多数人的理解和支持的基础上，走社会主义改革的道路。”[9]日本共产党在以国民的共同团结为目标的运动中，组成日本共产党“统一战线”的有日本共产党、各民主党派、各民主团体、民主人士，包括“劳动者、劳动市民、农渔民、中小企业家、知识分子、女性、青年、学生”等一切拥护日本共产党方针、政策的力量。日本共产党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形成“统一战线”，努力发挥带头推进的作用。日本共产党的“统一战线”理论正是来源于马克思主义的“统一战线”思想指导，马克思主义的“统一战线”成为了日本共产党“统一战线”的理论基础；二战后日本社会的变化，日本共产党的不断壮大成为了“统一战线”的现实基础。

　　二、日本共产党 “统一战线”的实践

　　日本共产党致力于形成广泛的“统一战线”，通过积极地取得国会的议席，与国会以外的运动结合起来进行斗争，对于实现国民的需求，对于变革社会主义事业的前进，都具有重要意义。日本马克思主义设想：如果日本共产党和“统一战线”的势力在国会上占据稳定的过半数，得到国民多数的支持，日本共产党就可以建立“统一战线的政府”、民主联合政府。在“统一战线”中，坚持日本共产党的领导权，以“国民为主人公”为信条进行活动。在日本共产党“统一战线”的发展过程中，与其他的在野党团结协作、共同努力，形成基于共同目标的“统一战线”的团结。日本共产党坚信：只要为了国民的利益，打破现在的执政党的统治，就能在当前一致的目标范围内形成“统一战线”，在实践活动中与其他在野党一起，努力为建立日本“统一战线政府”而竭尽全力。故而，日本共产党基于日本的政治背景与社会背景，建立“统一战线”的近期目的不是实现无产阶级专政，而是建立“统一战线的政府”——民主联合政府。《日本共产党纲领》中指出：“民主联合政府是以劳动者、劳动市民、农渔民、中小企业家、知识分子、女性、青年、学生等国民各阶层、各团体的民主联合为基础，执行日本真正的独立恢复和民主主义变革，开辟日本新的道路。”[10]日本马克思主义认为，在国民多数的支持下，通过打破日本垄断资本主义和代表对美从属体制的支配势力的妨碍，建立民主联合政府。因为战后日本处于美国的控制之下，实际上形成了日本是美国附属国的局面，那么坚持对在日本统治存续的美国统治进行坚决的斗争，是不可忽视的。这场战争并不是以“统一战线政府”的建立结束，而是在继续的前进中，在民主势力的统一基础上，“统一战线政府”建立之后会名符其实地掌握国家的整体机构、行政的各机构，成为新的国民性的各项政策的制定者，具有重要的意义。由此，首要的任务是建立“统一战线政府”。日本共产党中央认为：“社会的阶段性发展——首先当前是日本的民主主义革命，多数人革命——通过国会的多数堂堂正正地掌握政权。”[11]日本共产党几经波折，不断发展，“根据新宪法，日本共产党在最初的选举和1947年的选举中只获得了100万票和4个议席。但是，在这样的斗争中，1949年1月的总选举中有298万票，跃进到了35个议席。在其他政党竞相追随占领军的过程中，日本共产党始终坚持着坚定的国民立场，战后第一次跃进。……日本共产党在1996年的总选举中实现比例726万8000票，1998年的参议院选举中实现比例820万票，第3次跃进。”[12]虽然日本共产党的势力不断壮大，但是作为一个在野党，从力量上是无法单独与执政党的势力抗衡的，所以，必须在不断的实践中，同其他在野党以及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结成广泛的“统一战线”，才能实现国民的美好愿望。

　　日本共产党以实现建立“统一战线政府”为目标，以为广大国民谋利益为目的。日本共产党与在野党以及可以团结的力量，共同奋斗实现政权交替，努力建立新的政权——在野党联合政权。“在野党共同斗争，政权更迭”——作为最初的挑战具有历史意义。首先，在总选举中，在野党正式的共同斗争态势——共同政策、政权合作、选举合作方面达成一致，希望能参加总选举，实现目标所面临的一致课题的国民共同团结——“统一战线”，努力建立“统一战线联合政府”。日本共产党中央认为：“民主联合政府的建立可以通过打破统治势力的干扰和抵抗的斗争来达成。……阶段性发展、多数人革命、统一战线——这三个是一体的。从现在开始，到民主主义革命、社会主义变革、未来，都是日本共产党在社会发展各个阶段的一贯立场。”[13]日本共产党与在野党同心协力，共同政策、政权合作的协定是这一共同斗争的大义，打破各种各样的攻击，将可能产生的新政治意义传达给广大国民。日本共产党的“统一战线”，符合国民利益的新政治的姿态。日本共产党为了将产生新政治的意义传达给国民而竭尽全力，同时，只有与参加了共同斗争的在野党齐心协力、并肩呼吁，才能拥有打动国民心的力量。日本共产党的“统一战线”在发展真正共同斗争的基础上，坚持与参加共同斗争的政党之间“平等”和“相互尊重”。只有贯彻这个态度，才能从深处发挥力量，发展共同斗争。现在的选举制度下，改变政治的道路只有共同斗争。日本共产党与在野党共同斗争，今后也将毫不动摇地竭尽全力。

　　日本共产党委员长志位和夫在《民主主义革命和民主联合政府》中详细阐述了贯彻党的革命论的阶段发展、多数人革命、统一战线的基本立场是一体的，从现在开始到民主主义革命、社会主义变革为止是一贯的立场。然而基于日本执政党排挤日本共产党的政治环境，日本共产党“统一战线”的建设，尽量不使用“革命”之类的词汇。日本共产党使用这个词，意思是从根本上改变社会的结构。而且，与过去世界史上各种各样的“革命”不同，明确了是通过选举获得多数进行。日本政府一部分人攻击说“日本共产党是革命政党”，认为是“可怕的政党”，日本共产党认为这完全不成立。一般来说，“革命”这个词不是像“产业革命”、“科学技术革命”那样被普遍使用。

　　日本共产党建立“统一战线”，是为了夺取政权，夺取政权的方式不是“暴力”革命夺取，而是通过建立“统一战线联合政府”的形式，因为日本共产党不满当前日本执政党的统治。日本共产党对于日本政府的当政者的不满具体表现在：其一，日本共产党认为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日本军国主义犯下了滔天罪行，给亚洲人民带了伤害，日本当政者不知道反省历史错误，还找人代替去靖国神社祭奠二战的罪魁祸首，这样的当政者损害了与亚洲各国人民的友好关系。日本共产党认为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的对外侵略战争，日本当政者对被侵略国家造成的伤害应该认真反省，引以为戒。其二，日本共产党坚决反对修改宪法第九条，认为修改宪法第九条就意味着日本政府热衷于追随美国的军事霸权主义，会把日本带向战争的危险，成为美国的军事前哨。日本共产党认为处理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关系，关键的是要重视外交，而不是重视军事而加强战备。其三，日本共产党认为，造成日本贫富差距增大的根源是资本主义制度，故而日本共产党认为：“在日本共产党大会决定中，呼吁解决‘贫困和社会差距的新扩大’。着眼于贫困的严重蔓延，为解决这个问题而奋斗，关系到日本共产党为了减轻国民的苦难而献身的存在意义的问题。”[14]由此，日本共产党认为着力解决贫富差距问题，必须进行社会主义改革，而如何进行社会主义改革，必须服从国民多数人的建议，任何决策必须征得国民多数人的同意，所以日本共产党指出：“关于任何问题，都强调以国民压倒性多数的同意‘国民的意志’，这是致力于改革的立场。”[15]

　　日本共产党一直在努力建立“统一战线的政府”——民主联合政府。“日本共产党在总选举中，为了达成在第28届党大会决定、第2届和第3届中央委员会大会决定中确认的两个目标而竭尽全力。第一个目标是，用市民和在野党的共同斗争的力量，实现政权交替，建立新的政权——在野党联合政权。……第二个目标是实现日本共产党的跃进。”[16]日本共产党与其他在野党以及拥护共产党的一切力量，在一系列协议的基础上，极力呼吁“通过在野党共同斗争来开始政权交替”。日本共产党认为安倍、菅政权和继承其政权的岸田政权，使日本的立宪主义、民主主义、和平主义从根本上受到威胁，日本共产党认为政府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失败，很多人的生命和生活受到了损害。在此基础上，在野党正面提出“政权更迭”是理所当然的责任，认为这一诉求是国民要求从自民党、公明党两大党操控政治转换过来的愿望。

　　日本共产党中央认为日本共产党的“统一战线”理论，是坚持、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的“统一战线”理论，形成了日本马克思主义的“统一战线”理论，日本共产党曾经的党首不破哲三指出：“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写道：‘无产阶级的运动是绝大多数人的、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的独立的运动。’……日本共产党在议会里取得多数人的革命，建立统一战线的联合政府，正是适合日本国情，对马克思、恩格斯‘统一战线’思想的继承和发展。”[17]基于日本的政治以及社会背景，免予政府的镇压与排挤，日本马克思主义已经不再提“暴力夺取资产阶级的政权”之类的话语，而是主张以在国会中取得多席位的方式和平地夺取政权，并且在社会实践活动中，为了建立统一战线政府，一直在奋斗着。

　　【本文系2019年国家社科基金西部项目（项目编号：19ZXZ007）的阶段性成果】

　　参考文献：

　　[1]不破哲三：《21世紀の世界と社会主義》，新日本出版社，2006年，第123頁。

　　[2]马克思、恩格斯：《共产党宣言》，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65-66页。

　　[3]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1卷），人民出社，1982年，第133页。

　　[4]不破哲三：《科学的社会主義を学ぶ》，新日本出版社，2001年，第109頁。

　　[5]《志位さん科学的社会主義を大いに語る》（下），《しんぶん赤旗》，2022年4月23日。

　　[6]日本共産党中央委員会：《党史を読む》，日本共産党中央委員会出版局，1989年，第41頁。

　　[17不破哲三：《現在の情勢と課題を日本の政治の歴史のなかでとらえる》，《しんぶん赤旗》，2004年8月29日。

　　[8]《日本共産党委員長志位和夫さん新春対談東京大学教授本田由紀さん》，《しんぶん赤旗》2022年1月1日 。

　　[9][10]《二〇〇四年日本共产党綱領》，《しんぶん赤旗》，2004年1月18日。

　　[11]《新しい世紀と新しい綱領》，《しんぶん赤旗》，2004年2月15日。

　　[12]《日本共産党の９０年をふりかえる不破社研所長の講演》，《しんぶん赤旗》，２０１２年７月１８日。

　　[13]《志位委員長：党綱領の全体を縦横に語る》，《しんぶん赤旗》，2021年12月25日。

　　[14] 《志位委員長の幹部会報告》，《しんぶん赤旗》，2007年1月6日。

　　[15]《一つひとつ、理を尽くして語りかける》，《しんぶん赤旗》，2020年12月15日。

　　[16]《第４回中央委員会総会志位委員長の幹部会報告》，《しんぶん赤旗》，2021年11月28日。

　　[17]不破哲三：《新?日本共產党綱領を読む》，新日本出版社，2004年，第30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