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麦克道尔（John McDowell）是当代著名哲学家，与塞拉斯（Wilfrid Stalker Sellars）、布兰顿（Robert B.Brandom）一起被学界并称为“美国匹兹堡学派”的核心人物，在知识论、语言哲学、心灵哲学、形而上学、伦理学等领域具有很深造诣并作出了重要贡献。他的著作“非同寻常，这不仅因为它提出的见解和论证，而且因为它对从远古至今的思想的历史特别是哲学史深刻的敏感性”（斯特劳森语），更由于它“论述了构成现代哲学那些问题最深刻的理智根源”（威廉姆斯语）。他既在新实用主义发展过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又对后分析哲学的理论演进作出了不懈努力。因此，系统研究麦克道尔哲学及其在新实用主义叙事中的重要影响便具有较为重要的学理价值，也是现代英美哲学研究特别是实用主义研究中应当重点关注的研究议题。

　　王增福教授和周靖教授合著的《麦克道尔哲学与新实用主义的叙事转换》（人民出版社，2022年10月版）一书立足麦克道尔哲学的内在逻辑及其在实用主义理论演进中的学理定位，以麦克道尔诊断并治疗近现代哲学陷入的“某些深刻的忧虑”为研究的逻辑起点，从知识论和心灵哲学两种视域的融合出发，运用文本阐释与学理研究相结合、历时考察与共时分析相统一、辩证比较与意义阐发相融合的研究方法，按照先概述麦克道尔哲学的理论基础和基本立场，再剖析麦克道尔哲学的学理创新和理论效应，后定位麦克道尔在新实用主义叙事话语转换中的角色作用的思路展开深度的研究。进而审视麦克道尔的哲学逻辑和思维特质，在思想史的演进中比较客观且全面地评价麦克道尔的思想位格。从整体上看，该著作针对研究对象作出的学理贡献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层面。

　　第一，通过讨论麦克道尔的新经验论与传统经验论的差异，揭示麦克道尔关于经验的意向性特征与直接实在论的主张，有助于理解新实用主义的存在论和现象学意蕴，并呈现实用主义由“语言转向”到“经验转向”的叙事转换。作者认为，麦克道尔是以论证思维内容的可能性和阐明经验如何为知识作辩护作为建构自身哲学思维方式的出发点，通过坚持“最低限度的经验主义”的立场来寻找解决当代知识论难题（心灵事项何以可能具有客观意蕴、思维何以可能具有经验内容）的钥匙。在此基础上重新界定“经验”概念、重新建构一种世界观。这样经过理性的诊断后，知识的辩护问题便由优化理性的规范性结构转变为调节心灵（理性）与世界（自然）的关系问题，由追问“什么是知识”和“如何辩护知识”转换为回答“信念来自何处”和“信念在何种程度上受到世界的制约”，知识论与心灵哲学在这里遥相呼应、彼此契合。麦克道尔提出的概念化经验的思想说明，经验是在自我批判的思维中所典型表现的概念性能力的实现，是世界的真实展现方式，实现了由认识论向存在论视域的转化，同时具有了现象学的意蕴。

　　第二，著作对麦克道尔哲学的研究有益于把握当代心灵哲学及形而上学领域的研究动态，梳理新实用主义在“语义学问题”和“实在论问题”这两个核心问题上的立场，从而为解决心灵与世界这一哲学难点问题提供理论范式。麦克道尔运用经验的概念化解决心灵与世界的关系问题，提出“第二自然的自然主义”，既摆脱了“自然主义的谬误”，又避免了陷入神秘主义，为现代哲学重新审视思考心灵与世界的关系提供了一种新的思维范式。作者在经验事实与其被给予方式的先天性关联中考察麦克道尔意义空间的结构，揭示了意义与实在的鸿沟并非世界自身的特征，而是科学实在论的产物，进而将世界视为意义与价值寄寓其中的空间，由此呈现出麦克道尔克服语言与世界的二分思维的努力方式，实现了整体论与实在论的统一。此外，麦克道尔的运思承续了德国观念论的思维方式，使康德哲学，特别是黑格尔哲学在后分析哲学的发展历程中重现思想效力，并以此重构了道德形而上学，实现了语言哲学、心灵哲学与形而上学的融通。

　　第三，以麦克道尔为中轴探讨新实用主义阵营内经验派和语言派之间的关联与互动，厘清与古典实用主义的理论传承，能够完善对新实用主义发展的全景性认识，突出麦克道尔在当代美国哲学话语转换过程中的重要地位。麦克道尔哲学摆脱了“语言转向”带来的困惑，瓦解了怀疑论，催生了新实用主义由“语言实用主义”走向“经验实用主义”的叙事范式，并为向“分析实用主义”过渡奠定了基础。该著作厘清了麦克道尔在新实用主义发展过程中由语言实用主义到经验实用主义再向分析实用主义推进的重要地位，揭示出其在经验派和语言派互动中产生的重要影响。作者通过考察围绕麦克道尔哲学而展开的争论，解释其在统一后分析哲学和新实用主义进程中的意义，并对其哲学与当代美国哲学话语转换的内在关联及未来效应做出了客观评价与合理预测。

　　总体来讲，麦克道尔在解决心灵与世界关系问题的新思路中提出的最低限度经验主义、第二自然的自然主义、意义理论的认知主义、理论静默主义等思想，特别是其中关涉的新经验主义立场奠定了他在新实用主义叙事转换中的重要位置，为我们阐明麦克道尔“经验转向”及其在实用主义谱系流变中的作用提供了借鉴和参考。该著作从实用主义的谱系考察中揭示了麦克道尔在当代美国实用主义叙事转换语境中所扮演的角色和发挥的效应，为学界进一步深化麦克道尔哲学及其相关研究作出了一定贡献。与此同时，作者还需要立足新实用主义研究动态，不断吸收国内外学界研究成果，深入阐释麦克道尔与德国古典哲学的内在关系以及与匹兹堡学派规范性理论的学理关联，深刻分析麦克道尔与观点分歧者之间的争论，进而呈现麦克道尔哲学的新近发展和未来走向。这是需要作者在今后的研究中予以重视和深入探讨的问题。

　　（作者系安徽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