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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无成见”

作者:《中国民族报》
发布时间:2024-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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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是梁启超逝世90周年。在清末民初,梁启超是最具社会影响力的启蒙者,人称一部梁启超传记就撑得起半部近代史。梁启超在1898年“保种保教”的百日维新中登上历史舞台,后人将百日维新誉为“康梁变法”。

  梁启超原本是康有为的弟子,康有为一生提倡“儒教”,而梁启超的宗教观却几经重大变化:早年信奉儒教,中年反思乃至批判宗教,晚年膺服佛教。用他自己的话说,“有为太有成见,启超太无成见”。

  宗教与国家盛衰的关系

  梁启超早年受康有为的影响极大。戊戌变法之前,梁启超认为西方社会之所以强大,是源于宗教改革、复兴古学这一剂良药:“泰西所以有今日之文明者,由于宗教革命,而古学复兴也。盖宗教者,铸造国民脑质之药料也。”中华文明在秦汉之前并不输于古希腊文明,但汉之后每况愈下,都是因为封建王朝“保一家”而不知“保天下”,背离了儒教的教义。只有到了康有为《新学伪经考》《孔子改制考》,才恢复被淹没的儒教本旨。故此,早年的梁启超相信孔子为儒教的教主,六经皆孔子所作。康有为发起的新学相当于中国的宗教改革运动,中国自秦汉数千年来未有宗教家,康有为是中国千百年来第一位宗教家,是马丁·路德式的人物。

  戊戌变法失败后,梁启超流亡日本,接触到的西方政治、社会、宗教各种学说日渐增多,眼界逐渐开阔,改变了原有的宗教观。以往,梁启超认为“保国保种”必须先“保教”,只有通过宗教改革使儒教强大了,中国才能强大;但在日本接触到更多的西方资讯后,梁启超发现,“保教”未必保国,宗教强大未必国家就强大:“保教而教强,固有之矣,然教强非国之利也。欧洲拉丁民族保教力最强,而人皆退化,国皆日衰,西班牙、葡萄牙、意大利是也。条顿民族如英、美、德各国,皆政教分离,而国乃强。今欧洲之言保教者,皆下愚之人耳,或凭借教令为衣食者耳。实则耶教今日亦何尝能强,其澌灭可立而待矣。”天主教在西班牙、葡萄牙、意大利的势力很大,有国教的地位,但这3个国家在欧洲并不强大;而实行政教分离的英国、美国、德国等国反而国力强盛。基督宗教在欧洲的势力也在减弱,宗教强大与国家强大并没有直接的关联,甚至是此消彼长的关系。

  清末民初的许多启蒙思想家之所以关注宗教关系,并非单纯关注宗教本身,而是关注宗教与国家强盛或衰落的关系问题。早年,梁启超讴歌儒教,是认为通过康有为式的宗教改革让儒教强大起来后,可以“保种保国”,增进国民之“智识”,改变国民之“思想”,一国之兴衰强弱,全系于此。但梁启超在更多地接触到西方社会的实际情况后,改变了这一看法。梁启超认为,西方社会的进步来源于思想自由,而思想自由则来源于破除对教主的迷信:“见夫欧洲所以有今日者,皆由脱教主之羁轭得来,盖非是则思想不自由,而民智终不得开也。倍根、笛卡儿、赫胥黎、达尔文、斯宾塞等,轰轰大名,皆以攻耶稣教著也,而其大有造于欧洲,实亦不可诬也。”西方启蒙思想家大都以攻击基督宗教著称,故今日即便要通过复兴儒教来使中国强大,也决不能通过“尊孔”塑造出一个教主来压制思想的自由。

  在这一时期,虽然梁启超认为西方启蒙思想家多攻击基督宗教,但并未对基督宗教有特别的敌意。早先,康、梁提倡的“保种保教”,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通过保儒教来抵制基督宗教;但恰恰因为梁启超改变了“尊孔”、独树儒家为一尊的固有想法,开始提倡思想自由、信仰自由,反而更多地看到了基督宗教的长处,反对盲目排外,大大缓和了以往对基督宗教的敌意。既然西方社会中强大的国家早已实行政教分离,基督宗教在欧洲都已经开始衰落,那何必让基督宗教还在中国传播呢?梁启超对此的回答是:“耶教之入中国也,有两目的:一曰真传教者,二曰各国政府利用之以侵我利权者。中国之入耶教也,亦有两种类:一曰真信教者,二曰利用外国教士以抗官吏武断乡曲者。彼其真信教者,则何害于中国?耶教之所长又安可诬也!”梁启超认为,在中国的西方传教士和中国的基督徒中有真信仰者,像广学会这样的基督教机构在传播西学、开发民智方面作出了许多重要贡献,值得肯定;而且基督宗教在学校教育、卫生医疗、助残济困方面多有善举,其慈善事业亦不容否定。因此,梁启超认为,对于基督宗教在华传播,应该持开放的心态:“吾中国汪汪若千顷之波,佛教纳之,回教纳之,乃至张道陵、袁了凡之教亦纳之,而岂其有靳于一耶稣。且耶稣入我国数百年矣,而上流人士,从之者稀,其力必不足以易我国明矣,而畏之如虎,何为者也?”中国地大物博,有着数千年的历史文化底蕴,佛教、伊斯兰教都曾传入中国并绵延发展至今,道教、民间劝善信仰亦在中国广泛传播,何必唯独拒斥基督宗教呢?“至于各国政府与乡里莠民之利用此教以侵我主权,挠我政治”,这些披着基督宗教外衣的不法行为,只要“政事修明,国能自立”亦不足畏惧,“主权在我,谁能侵之?”

  在这一时期,梁启超特别着力批判宗教对自由思想的压制,认为西方人的宗教概念实则是迷信,最重要的不过两点:“起信”与“伏魔”。所谓“起信”,是迷信教主之言;“伏魔”是压制不同于教主之言。所以,以“起信”与“伏魔”为特征的宗教最终都会压制自由思想,不利于开启民智、建立强大的现代国家。“西人所谓宗教者,专指迷信宗仰而言,其权力范围乃在躯壳界之外,以灵魂为根据,以礼拜为仪式,以脱离尘世为目的,以涅槃天国为究竟,以来世祸福为法门。诸教虽有精粗大小之不同,而其概则一也。故奉其教者,莫要于起信,(耶教受洗时,必通所谓《十信经》者,即信耶稣种种奇迹是也。佛教有《起信论》。)莫急于伏魔。起信者,禁人之怀疑,窒人思想自由也;伏魔者,持门户以排外也。故宗教者非使人进步之具也,于人群进化之第一期,虽有大功德,其第二期以后,则或不足以偿其弊也。”如果单纯从理论上讲,梁启超对宗教是多持负面看法的;但梁启超毕竟不是书斋里的思想家,而是现实社会中的实践家、革命者。一方面,梁启超固然看到了现实社会中宗教的诸多负面影响,但同时,作为行动者,梁启超又不能无视宗教在社会中的强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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